神农本草经 · 上品 · 果部 · 大枣的拼音版

两汉 : 无名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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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 · 卷一百九十七 · 唐纪十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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趣昭阳单阏四月,尽旃蒙大荒落五月,凡二年有奇。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中之下 ◎贞观十七年癸卯,公元六四三年 夏,四月,庚辰朔,承基上变,告太子谋反。敕长孙无忌、房玄龄、萧瑀、李世勣与大理、中书、门下参鞫之,反形已具。上谓侍臣:“将何以处承乾?”群臣莫敢对,通事舍人来济进曰:“陛下不失为慈父,太子得尽天年,则善矣!”上从之。济,护儿之子也。 乙酉,诏废太子承乾为庶人,幽于右领军府。上欲免汉王元昌死,群臣固争,乃赐自尽于家,而宥其母、妻、子。侯君集、李安俨、赵节、杜荷等皆伏诛。左庶子张玄素、右庶子赵弘智、令狐德棻等以不能谏争,皆坐免为庶人。馀当连坐者,悉赦之。詹事于志宁以数谏,独蒙劳勉。以纥干承基为祐川府折冲都尉,爵平棘县公。 侯君集被收,贺兰楚石复诣阙告其事,上引君集谓曰:“朕不欲令刀笔吏辱公,故自鞫公耳。”君集初不承。引楚石具陈始未,又以所与承乾往来启示之,君集辞穷,乃服。上谓侍臣曰:“君集有功,欲乞其生,可乎?”群臣以为不可。上乃谓君集曰:“与公长诀矣!”因泣下,君集亦自投于地;遂斩之于市。君集临刑,谓监刑将军曰:“君集蹉跌至此!然事陛下于籓邸,击取二国,乞全一子以奉祭祀。”上乃原其妻及子,徙岭南。籍没其家,得二美人,自幼饮人乳而不食。 初,上使李靖教君集兵法,君集言于上曰:“李靖将反矣。”上问其故,对曰:“靖独教臣以其粗而匿其精,以是知之。”上以问靖,靖对曰:“此乃君集欲反耳。今诸夏已定,臣之所教,足以制四夷,而君集固求尽臣之术,非反而何!”江夏王道宗尝从容言于上曰:“君集志大而智小,自负微功,耻在房玄龄、李靖之下,虽为吏部尚书,未满其志。以臣观之,必将为乱。”上曰:“君集材器,亦何施不可!朕岂惜重位,但次第未至耳,岂可亿度,妄生猜贰邪!”及君集反诛,上乃谢道宗曰:“果如卿言!” 李安俨父,年九十馀,上愍之,赐奴婢以养之。 太子承乾既获罪,魏王泰日入侍奉,上面许立为太子,岑文本、刘洎亦劝之;长孙无忌固请立晋王治。上谓侍臣曰:“昨青雀投我怀云:‘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,乃更生之日也。臣有一子,臣死之日,当为陛下杀之,传位晋王。’人谁不爱其子,朕见其如此,甚怜之。”谏议大夫褚遂良曰:“陛下言大失。愿审思,勿误也!安有陛下万岁后,魏王据天下,肯杀其爱子,传位晋王者乎!陛下日者既立承乾为太子,复宠魏王,礼秩过于承乾,以成今日之祸。前事不远,足以为鉴。陛下今立魏王,愿先措置晋王,始得安全耳。”上流涕曰:“我不能尔!”因起,入宫。魏王泰恐上立晋王治,谓之曰:“汝与元昌善,元昌今败,得无忧乎?”治由是忧形于色,上怪,屡问其故,治乃以状告;上怃然,始悔立泰之言矣。上面责承乾,承乾曰:“臣为太子,复何所求!但为泰所图,时与朝臣谋自安之术,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耳。今若泰为太子,所谓落其度内。” 承乾既废,上御两仪殿,群臣俱出,独留长孙无忌、房玄龄、李世勣、褚遂良,谓曰:“我三子一弟,所为如是,我心诚无聊赖!”因自投于床,无忌等争前扶抱;上又抽佩刀欲自刺,遂良夺刀以授晋王治。无忌等请上所欲,上曰:“我欲立晋王。”无忌曰:“谨奉诏;有异议者,臣请斩之!”上谓治曰:“汝舅许汝矣,宜拜谢。”治因拜之。上谓无忌等曰:“公等已同我意,未知外议何如?”对曰:“晋王仁孝,天下属心久矣,乞陛下试召问百官,有不同者,臣负陛下万死。”上乃御太极殿,召文武六品以上,谓曰:“承乾悖逆,泰亦凶险,皆不可立。朕欲选诸子为嗣,谁可者?卿辈明言之。”众皆欢呼曰:“晋王仁孝,当为嗣。”上悦,是日,泰从百馀骑至永安门;敕门司尽辟其骑,引泰入肃章门,幽于北苑。丙戌,诏立晋王治为皇太子,御承天门楼,赦天下,酺三日。上谓侍臣曰:“我若立泰,则是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。自今太子失道,籓王窥伺者,皆两弃之,传诸子孙,永为后法。且泰立,则承乾与治皆不全;治立,则承乾与泰皆无恙矣。” 臣光曰:唐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爱,以杜祸乱之原,可谓能远谋矣! 丁亥,以中书令杨师道为吏部尚书。初,长广公主适赵慈景,生节;慈景死,更适师道。师道与长孙无忌等共鞫承乾狱,阴为赵节道地,由是获谴。上至公主所,公主以首击地,泣谢子罪,上亦拜泣曰:“赏不避仇雠,罚不阿亲戚,此天下至公之道,不敢违也,以是负姊。” 己丑,诏以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,房玄龄为太傅,萧瑀为太保,李世勣为詹事,瑀、世勣并同中书门下三品。同中书门下三品自此始。又以左卫大将军李大亮领右卫率,前詹事于志宁、中书侍郎马周为左庶子,吏部侍郎苏勖、中书舍人高季辅为右庶子,刑部侍郎张行成为少詹事,谏议大夫褚遂良为宾客。 李世勣尝得暴疾,方云“须灰可疗”;上自剪须,为之和药。世勣顿首出血泣谢。上曰:“为社稷,非为卿也,何谢之有!”世勣尝侍宴,上从容谓曰:“朕求群臣可托幼孤者,无以逾公,公往不负李密,岂负朕哉!”世勣流涕辞谢,啮指出血,因饮沉醉;上解御服以覆之。 癸巳,诏解魏王泰雍州牧、相州都督、左武侯大将军,降爵为东莱郡王。泰府僚属为泰所亲狎者,皆迁岭表;以杜楚客兄如晦有功,免死,废为庶子。给事中崔仁师尝密请立魏王泰为太子,左迁鸿胪少卿。 庚子,定太子见三师仪:迎于殿门外,先拜,三师答拜;每门让于三师。三师坐,太子乃坐。其与三师书,前后称名、“惶恐”。 五月,癸酉,太子上表,以“承乾、泰衣服不过随身,饮食不能适口,幽忧可愍,乞敕有司,优加供给。”上从之。 黄门侍郎刘洎上言,以“太子宜勤学问,亲师友。今入侍宫闱,动逾旬朔,师保以下,接对甚希,伏愿少抑下流之爱,弘远大之规,则海内幸甚!”上乃命洎与岑文本、褚遂良、马周更日诣东宫,与太子游处谈论。 六月,己卯朔,日有食之。 丁亥,太常丞邓素使高丽还,请于怀远镇增戍兵以逼高丽。上曰:“‘远人不服,则修文德以来之’。未闻一二百戍兵能威绝域者也!”丁酉,右仆射高士廉逊位,许之,其开府仪同三司、勋封如故,仍同门下中书三品,知政事。闰月,辛亥,上谓侍臣曰:“朕自立太子,遇物则诲之,见其饭,则曰:‘汝知稼穑之艰难,则常有斯饭矣。’见其乘马,则曰:‘汝知其劳逸,不竭其力,则常得乘之矣。’见其乘舟,则曰:‘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,民犹水也,君犹舟也。’见其息于木下,则曰:‘木从绳则正,后从谏则圣。’” 丁巳,诏太子知左、右屯营兵马事,其大将军以下并受处分。 薛延陀真珠可汗使其侄突利设来纳币,献马五万匹,牛、橐驼万头,羊十万口。庚申,突利设献馔,上御相思殿,大飨群臣,设十部乐,突利设再拜上寿,赐赉甚厚。 契苾何力上言:“薛延陀不可与昏。”上曰:“吾已许之矣,岂可为天子而食言乎!”何力对曰:“臣非欲陛下遽绝之也,愿且迁延其事。臣闻古有亲迎之礼,若敕夷男使亲迎,虽不至京师,亦应至灵州;彼必不敢来,则绝之有名矣。夷男性刚戾,既不成昏,其下复携贰,不过一二年必病死,二争立,则可以坐制之矣!”上从之,乃征真珠可汁使亲迎,仍发诏将幸灵州与之会。真珠大喜,欲诣灵州,其臣谏曰:“脱为所留,悔之无及!”真珠曰:“吾闻唐天子有圣德,我得身往见之,死无所恨,且漠北必当有主。我行决矣,勿复多言!”上发使三道,受其所献杂蓄。薛延陀先天库厩,真珠调敛诸部,往返万里,道涉沙碛,无水草,耗死将半,失期不至。议者或以为聘财未备而与为昏,将使戎狄轻中国,上乃下诏绝其昏,停幸灵州,追还三使。 褚遂良上疏,以为:“薛延陀本一俟斤,陛下荡平沙塞,万里萧条,馀寇奔波,须有酋长,玺书鼓纛,立为可汗。比者复降鸿私,许其姻媾,西告吐蕃,北谕思摩,中国童幼,靡不知之。御幸北门,受其献食,群臣四夷,宴乐终日。咸言陛下欲安百姓,不爱一女,凡在含生,孰不怀德。今一朝生进退之意,有改悔之心,臣为国家惜兹声听;所顾甚少,所失殊多,嫌隙既生,必构边患。彼国蓄见欺之怒,此民怀负约之惭,恐非所以服远人、训戎士也。陛下君临天下十有七载,以仁恩结庶类,以信义抚戎夷,莫不欣然,负之无力,何惜不使有始有卒乎!夫龙沙以北,部落无算,中国诛之,终不能尽,当怀之以德,使为恶者在夷不在华,失信者在彼不在此,则尧、舜、禹、汤不及陛下远矣!”上不听。 是时,群臣多言:“国家既许其昏,受其聘币,不可失信戎狄,更生边患。”上曰:“卿曹皆知古而不知今。昔汉初匈奴强,中国弱,故饰子女、捐金絮以饵之,得事之宜。今中国强,戎狄弱,以我徒兵一千,可击胡骑数万。薛延陀所以匍匐稽颡,惟我所欲,不敢骄慢者,以新为君长,杂姓非其种族,欲假中国之势以威服之耳。彼同罗、仆骨、回纥等十馀部,兵各数万,并力攻之,立可破灭,所以不敢发者,畏中国所立故也。今以女妻之,彼自恃大国之婿,杂姓谁敢不服!戎狄人面兽心,一旦微不得意,必反噬为害。今吾绝其昏,杀其礼,杂姓知我弃之,不日将瓜剖之矣,卿曹第志之。” 臣光曰:孔子称去食、去兵,不可去信。唐太宗审知薛延陀不可妻,则初勿许其昏可也;既许之矣,乃复恃强弃信而绝之,虽灭薛延陀,犹可羞也。王者发言出令,可不慎哉!” 上曰:“盖苏文弑其君而专国政,诚不可忍。以今日兵力,取之不难,但不欲劳百姓,吾欲且使契丹、靺鞨扰之,何如?”长孙无忌曰:“盖苏文自知罪大,畏大国之讨,必严设守备,陛下姑为之隐忍,彼得以自安,必更骄惰,愈肆其恶,然后讨之,未晚也。”上曰:“善!”戊辰,诏以高丽王藏为上柱国、辽东郡王、高丽王,遣使持节册命。 丙子,徙东莱王泰为顺阳王。 初,太子承乾失德,上密谓中书侍郎兼左庶子杜正伦曰:“吾儿足疾乃可耳,但疏远贤良,狎昵群小,卿可察之。果不可教示,当来告我。”正伦屡谏,不听,乃以上语告之。太子抗表以闻,上责正伦漏泄,对曰:“臣以此恐之,冀其迁善耳。”上怒,出正伦为穀州刺史。及承乾败,秋,七月,辛卯,复左迁正伦为交州都督。初,魏征尝荐正伦及侯君集有宰相材,请以君集为仆射,且曰:“国家安不忘危,不可无大将,诸卫兵马宜委君集专知。”上以君集好夸诞,不用。及正伦以罪黜,君集谋反诛,上始疑征阿党。又有言征自录前后谏辞以示起居郎褚遂良者,上愈不悦,乃罢叔玉尚主,而踣所撰碑。 初,上谓监修国史房玄龄曰:“前世史官所记,皆不令人主见之,何也?”对曰:“史官不虚美,不隐恶,若人主见之必怒,故不敢献也。”上曰:“朕之为心,异于前世帝王。欲自观国史,知前日之恶,为后来之戒,公可撰次以闻。”谏议大夫硃子奢上言:“陛下圣德在躬,举无过事,史官所述,义归尽善。陛下独览《起居》,于事无失,若以此法传示子孙,窃恐曾、玄之后或非上智,饰非护短,史官必不免刑诛。如此,则莫不希风顺旨,全身远害,悠悠千载,何所信乎!所以前代不观,盖为此也。”上不从。玄龄乃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为《高祖》、《今上实录》;癸巳,书成,上之。上见书六月四日事,语多微隐,谓玄龄曰:“昔周公诛管、蔡以安周,季友鸩叔牙以存鲁。朕之所以,亦类是耳,史官何讳焉!”即命削去浮词,直书其事。 八月,庚戌,以洛州都督张亮为刑部尚书,参预朝政;以左卫大将军、太子右卫率李大亮为工部尚书。大亮身居三职,宿卫两宫,恭俭忠谨,每宿直,必坐寐达旦。房玄龄甚重之,每称大亮有王陵、周勃之节,可当大位。 初,大亮为庞王兵曹,为李密所获,同辈皆死,贼帅张弼见而释之,遂与定交。及大亮贵,求弼,欲报其德,弼时为将作丞,自匿不言。大亮遇诸途而识之,持弼而泣,多推家赀以遣弼,弼拒不受。大亮言于上,乞悉以其官爵授弼,上为之擢弼为中郎将。时人皆贤大亮不负恩,而多弼之不伐也。 九月,庚辰,新罗遣使言百济攻取其国四十馀城,复与高丽连兵,谋绝新罗入朝之路,乞兵救援。上命司农丞相里玄奖赍玺书赐高丽曰:“新罗委质国家,朝贡不乏,尔与百济各宜戢兵;若更攻之,明年发兵击尔国矣!” 癸未,徙承乾于黔州。甲午,徙顺阳王泰于均州。上曰:“父子之情,出于自然。朕今与泰生离,亦何心自处!然朕为天下主,但使百姓安宁,私情亦可割耳。”又以泰所上表示近臣曰:“泰诚为俊才,朕心念之,卿曹所知;但以社稷之故,不得不断之以义,使之居外者,亦所以两全之耳。” 先是,诸州长官或上佐岁首亲奉贡物入京师,谓之朝集使,亦谓之考使;京师无邸,率僦屋与商贾杂居。上始命有司为之作邸。 冬,十一月,己卯,上礼圜丘。 初,上与隐太子、巢剌王有隙,密明公赠司空封德彝阴持两端。杨文幹之乱,上皇欲废隐太子而立上,德彝固谏而止。其事甚秘,上不之知,薨后乃知之。壬辰,治书侍御史唐临始追劾其事,请黜官夺爵。上命百官议之,尚书唐俭等议:“德彝罪暴身后,恩结生前,所历众官,不可追夺,请降赠改谥。”诏黜其赠官,改谥曰缪,削所食实封。 敕选良家女以实东宫;癸巳,太子遣左庶子于志宁辞之。上曰:“吾不欲使子孙生于微贱耳。今既致辞,当从其意。”上疑太子仁弱,密谓长孙无忌曰:“公劝我立雉权,雉奴懦,恐不能守社稷,奈何!吴王恪英果类我,我欲立之,何如?”无忌固争,以为不可。上曰:“公以恪非己之甥邪?”无忌曰:“太子仁厚,真守文良主;储副至重,岂可数易?愿陛下熟思之。”上乃止。十二月,壬子,上谓吴王恪曰:“父子虽至亲,及其有罪,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。汉已立昭帝,燕王旦不服,阴图不轨,霍光折简诛之。为人臣子,不可不戒!” 庚申,车贺幸骊山温汤;庚午,还宫。 ◎贞观十八年甲辰,公元六四四年 春,正月,乙未,车驾幸钟官城;庚子,幸鄠县;壬寅,幸骊山温汤。 相里玄奖至平壤,莫离支已将兵击新罗,破其两城,高丽王使召之,乃还。玄奖谕使勿攻新罗,莫离支曰:“昔隋人入寇,新罗乘衅侵我地五百里,自非归我侵地,恐兵未能已。”玄奖曰:“既往之事,焉可追论!至于辽东诸城,本皆中国郡县,中国尚且不言,高丽岂得必求故地!”莫离支竟不从。 二月,乙巳朔,玄奖还,且言其状。上曰:“盖苏文弑其君,贼其大臣,残虐其民,今又违我诏命,侵暴邻国,不可以不讨。”谏议大夫褚遂良曰:“陛下指麾则中原清晏,顾眄则四夷詟服,威望大矣。今乃渡海远征小夷,若指期克捷,犹可也。万一蹉跌,伤威损望,更兴忿兵,则安危难测矣。”李世勣曰:“间者薛延陀入寇,陛下欲发兵穷讨,魏征谏而止,使至今为患。向用陛下之策,北鄙安矣。”上曰:“然。此诚征之失,朕寻悔之而不欲言,恐塞良谋故也。” 上欲自征高丽,褚遂良上疏,以为:“天下譬犹一身:两京,心腹也;州县,四支也;四夷,身外之物也。高丽罪大,诚当致讨,但命二、三猛将将四五万众,仗陛下威灵,取之如反掌耳。今太子新立,年尚幼稚,自馀籓屏,陛下所知,一旦弃金汤之全,逾辽海之险,以天下之君,轻行远举,皆愚臣之所甚忧也。”上不听。时群臣多谏征高丽者,上曰:“八尧、九舜,不能冬种,野夫、童子,春种而生,得时故也。夫天有其时,人有其功。盖苏文陵上虐下,民延颈待救,此正高丽可亡之时也。议者纷纭,但不见此耳。” 己酉,上幸灵口;乙卯,还宫。 三月,辛卯,以左卫将军薛万彻守石卫大将军。上尝谓侍臣曰:“于今名将,惟世勣、道宗、万彻三人而已,世勣、道宗不能大胜,亦不大败,万彻非大胜则大败。” 夏,四月,上御两仪殿,皇太子侍。上谓群臣曰:“太子性行,外人亦闻之乎?”司徒无忌曰:“太子虽不出宫门,天下无不钦仰圣德。”上曰:“吾如治年时,颇不能御常度。治自幼宽厚,谚曰:‘生子如狼,犹恐如羊。’冀其稍壮,自不同耳。”无忌对曰:“陛下神武,乃拨乱之才,太子仁恕,实守文之德;趣尚虽异,各当其分,此乃皇天所以祚大唐而福苍生者也。 辛亥,上幸九成宫。壬子,至太平宫,谓侍臣曰:“人臣顺旨者多,犯颜则少,今朕欲自闻其失,诸公其直言无隐。”长孙无忌等皆曰:“陛下无失。”刘洎曰:“顷有上书不称旨者,陛下皆面加穷诘,无不惭惧而退,恐非所以广言路。马周曰:“陛下比来赏罚,微以喜怒有所高下,此外不见其失。”上皆纳之。 上好文学而辩敏,群臣言事者,上引古今以折之,多不能对。刘洎上书谏曰:“帝王之与凡庶,圣哲之与庸愚,上下相悬,拟伦斯绝。是知以至愚而对至圣,以极卑而对至尊,徒思自强,不可得也。陛下降恩旨,假慈颜,凝旒以听其言,虚襟以纳其说,犹恐群下未敢对扬;况动神机,纵天辩,饰辞以折其理,引古以排其议,欲令凡庶何阶应答!且多记则损心,多语则损气,心气内损,形神外劳,初虽不觉,后必为累。须为社稷自爱,岂为性好自伤乎!至如秦政强辩,失人心于自矜;魏文宏才,亏从望于虚说。此才辩之累,较然可知矣。”上飞白答之曰:“非虑无以临下,非言无以述虑,比有谈论,遂致烦多,轻物骄人,恐由兹道,形神心气,非此为劳。今闻谠言,虚怀以改。”己未,至显仁宫。 上将征高丽,秋,七月,辛卯,敕将作大监阎立德等诣洪、饶、江三州,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。甲午,下诏遣营州都督张俭等帅幽、营二都督兵及契丹、奚、靺鞨先击辽东以观其势。以太常卿韦挺为馈运使,以民部侍郎崔仁师副之,自河北诸州皆受挺节度,听以便宜从事。又命太仆卿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。锐,瑀之子也。 八月,壬子,上谓司徒无忌等曰:“人若不自知其过,卿可为朕明言之。”对曰:“陛下武功文德,臣等将顺之不暇,又何过之可言!”上曰:“朕问公以己过,公等乃曲相谀悦,朕欲面举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,何如?”皆拜谢。上曰:“长孙无忌善避嫌疑,应物敏速,决断事理,古人不过;而总兵攻战,非其所长。高士廉涉猎古今,必术明达,临难不改节,当官无朋党;所乏者骨鲠规谏耳。唐俭言辞辩捷,善和解人;事朕三十年,遂无言及于献替。杨师道性行纯和,自无愆违;而情实怯懦,缓急不可得力。岑文本性质敦厚,文章华赡;而持论恒据经远,自当不负于物。刘洎性最坚贞,有利益;然其意尚然诺,私于朋友。马周见事敏速,性甚贞正,论量人物,直道而言,朕比任使,多能称意。褚遂良学问稍长,性亦坚正,每写忠诚,亲附于朕,譬如飞鸟依人,人自怜之。” 甲子,上还京师。 丁卯,以散骑常侍刘洎为侍中,行中书侍郎岑文本为中书令,太子左庶子中书侍郎马周守中书令。 文本既拜,还家,有忧色。母问其故,文本曰:“非勋非旧,滥荷宠荣,位高责重,所以忧惧。”亲宾有来贺者,文本曰:“今受吊,不受贺也。” 文本弟文昭为校书郎,喜宾客,上闻之不悦;尝从容谓文本曰:“卿弟过尔交结,恐为卿累;朕欲出为外官,何如?”文本泣曰:“臣弟少孤,老母特所钟爱,未尝信宿离左右。今若出外,母必愁悴,倘无元此弟,亦无老母矣。”因歔欷呜咽。上愍其意而止,惟召文昭严戒之,亦卒无过。九月,以谏议大夫褚遂良为黄门侍郎,参预朝政。 焉耆贰于西突厥,西突厥大臣屈利啜为其弟娶焉耆王女,由是朝贡多阙;安西都护郭孝恪请讨之。诏以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,帅步骑三千出银山道以击之。全焉耆王弟颉鼻兄弟三人至西州,孝恪以颉鼻弟栗婆准为乡导。焉耆城四面皆水,恃险而不设备,孝恪倍道兼行,夜,至城下,命将士浮水而渡,比晓,登城,执其王突骑支,获首虏七千级,留栗婆准摄国事而还。孝恪去三日,屈利啜引兵救焉耆,不及,执栗婆准,以劲骑五千,追孝恪至银山,孝恪还击,破之,追奔数十里。 辛卯,上谓侍臣曰:“孝恪近奏称八月十一日往击焉耆,二十日应至,必以二十二日破之。朕计其道里,使者今日至矣!”言未毕,驿骑至。 西突厥处那啜使其吐屯摄焉耆,遣使入贡。上数之曰:“我发兵击得焉耆,汝何人而据之!”吐屯惧,返其国。焉耆立栗婆准从父兄薛婆阿那支为王,仍附于处那啜。 乙未,鸿胪奏“高丽莫离支贡白金。”褚遂良曰:“莫离支弑其君,九夷所不容,今将讨之而纳其金,此郜鼎之类也,臣谓不可受。”上从之。上谓高丽使者曰:“汝曹皆事高武,有官爵。莫离支弑逆,汝曹不能复仇,今更为之游说以欺大国,罪孰大焉!”悉以属大理。 冬,十月,辛丑朔,日有食之。 甲寅,车驾行幸洛阳,以房玄龄留守京师,右卫大将军、工部尚书李大亮副之。 郭孝恪锁焉耆王突骑支及其妻子诣行在,敕宥之。丁巳,上谓太子曰:“焉耆王不求贤辅,不用忠谋,自取灭亡,系颈束手,漂摇万里;人以此思惧,则惧可知矣。” 己巳,畋于渑池之天池;十一月,壬申,至洛阳。 前宜州刺史郑元璹,已致仕,上以其尝从隋炀帝伐高丽,召诣行在;问之,对曰:“辽东道远,粮运艰阻;东夷善守城,攻之不可猝下。”上曰:“今日非隋之比,公但听之。” 张俭等值辽水涨,久不得济,上以为畏懦,召俭诣洛阳。至,具陈山川险易,水草美恶;上悦。 上闻洺州刺史程名振善用兵,召问方略,嘉其才敏,劳勉之,曰:“卿有将相之器,朕方将任使。”名振失不拜谢,上试责怒,以观其所为,曰:“山东鄙夫,得一刺史,以为富贵极邪!敢于天子之侧,言语粗疏;又复不拜!”名振谢曰:“疏野之臣,未尝亲奉圣问,适方心思所对,故忘拜耳。”举止自若,应对愈明辩。上乃叹曰:“房玄龄处朕左右二十馀年,每见朕谴责馀人,颜色无主。名振平生未尝见朕,朕一旦责之,曾无震慑,辞理不失,真奇士也!”即日拜右骁卫将军。 甲午,以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,帅江、淮、岭、硖兵四万,长安、洛阳募士三千,战舰五百艘,自莱州泛海趋平壤;又以太子詹事、左卫率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,帅步骑六万及兰、河二州降胡趣辽东,两军合势并进。庚子,诸军大集于幽州,遣行军总管姜行本、少府少监丘行淹先督众工造梯冲于安萝山。时远近勇士应募及献攻城器械者不可胜数,上皆亲加损益,取其便易。又手诏谕天下,以“高丽盖苏文弑主虐民,情何可忍!今欲巡幸幽、蓟,问罪辽、碣,所过营顿,无为劳费。”且言:“昔隋炀帝残暴其下,高丽王仁爱其民,以思乱之军击安和之众,故不能成功。今略言必胜之道有五:一曰以大击小,二曰以顺讨逆,三曰以治乘乱,四曰以逸敌劳,五曰以悦当怨,何忧不克!布告元元,勿为疑惧!”于是凡顿舍供费之县,减者太半。 十二月,辛丑,武阳懿公李大亮卒于长安,遗表请罢高丽之师。家馀米五斛,布三十匹。亲戚早孤为大亮所养,丧之如父者十有五人。 壬寅,故太子承乾卒于黔州,上为之废朝,葬以国公礼。 甲寅,诏诸军及新罗、百济、奚、契丹分道击高丽。 初,上遣突厥俟利苾可汗北渡河,薛延陀直珠可汗恐其部落翻动,意甚恶之,豫蓄轻骑于漠北,欲击之。上遣使戒敕无得相攻。真珠可汗对曰:“至尊有命,安敢不从!然突厥翻覆难期,当其未破之时,岁犯中国,杀人以千万计。臣以为至尊克之,当剪为奴婢,以赐中国之人;乃反养之如子,其恩德至矣,而结社率竟反。此属兽心,安可以人理待也!臣荷恩深厚,请为至尊诛之。”自是数相攻。 俟利苾之北渡也,有众十万,胜兵四万人,俟利苾不能抚御,众不惬服。戊午,悉弃俟利苾南渡河,请处于胜、夏之间;上许之。群臣皆以为:“陛下方远征辽左,而置突厥于河南,距京师不远,岂得不为后虑!愿留镇洛阳,遣诸将东征。”上曰:“夷狄亦人耳,其情与中夏不殊。人主患德泽不加,不必猜忌异类。盖德泽洽,则四夷可使如一家;猜忌多,则骨肉不免为仇乱。炀帝无道,失人已久,辽东之役,人皆断手足以避征役,玄感以运卒反于黎阳,非戎狄为患也。朕今征高丽,皆取愿行者,募十得百,募百得千,其不得从军者,皆愤叹郁邑,岂比隋之行怨民哉!突厥贫弱,吾收而养之,计其感恩,入于骨髓,岂肯为患!且彼与薛延陀嗜欲略同,彼不北走薛延陀而南归我,其情可见矣。”顾谓褚遂良曰:“尔知起居,为我志之,自今十五年,保无突厥之患。”俟利苾既失众,轻骑入朝,上以为右武卫将军。 ◎贞观十九年乙巳,公元六四五年 春,正月,韦挺坐不先行视漕渠,运米六百馀艘至卢思台侧,浅塞不能进,械送洛阳;丁酉,除名,以将作少监李道裕代之。崔仁师亦坐免官。 沧州刺史席辩坐赃污,二月,庚子,诏朝集使临观而戮之。 庚戌,上自将诸军发洛阳,以特进萧瑀为洛阳宫留守。乙卯,诏:“朕发定州后,宜令皇太子监国。”开府仪同三司致仕尉迟敬德上言:“陛下亲征辽东,太子在定州,长安、洛阳心腹空虚,恐有玄感之变。且边隅小夷,不足以勤万乘,愿遣偏师征之,指期可殄。”上不从。以敬德为左一马军总管,使从行。 丁巳,诏谥殷太师比干曰忠列,所司封其墓,春秋祠以少牢,给随近五户供洒扫。 上之发京师也,命房玄龄得以便宜从事,不复奏请。或诣留台称有密,玄龄问密谋所在,对曰:“公则是也。”玄龄驿送行在。上闻留守有表送告密人,上怒,使人持长刀于前而后见之,问告者为谁,曰:“房玄龄。”上曰:“果然。”叱令腰斩。玺书让玄龄以不能自信,“更有如是者,可专决之。” 癸亥,上至鄴,自为文祭魏太祖,曰:“临危制变,料敌设奇,一将之智有馀,万乘之才不足。” 是月,李世勣军至幽州。 三月,丁丑,车驾至定州。丁亥,上谓侍臣曰:“辽东本中国之地,隋氏四出师而不能得;朕今东征,欲为中国报子弟之仇,高丽雪君父之耻耳。且方隅大定,惟此未平,故及朕之未老,用士大夫馀力以取之。朕自发洛阳,唯啖肉饭,虽春蔬亦不之进,惧其烦忧故也。”上见病卒,召至御榻前存慰,付州县疗之,士卒莫不感悦。有不预征名,自愿以私装从军,动以千讨,皆曰:“不求县官勋赏,惟愿效死辽东!”上不许。 上将发,太子悲泣数日,上曰:“今留汝镇守,辅以俊贤,欲使天下识汝风采。夫为国之要,在于进贤退不肖,赏善罚恶,至公无私,汝当努力行此,悲泣何为!”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,与刘洎、马周、少詹事张行成、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,辅太子。长孙无忌、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。壬辰,车驾发定州,亲佩弓矢,手结雨衣于鞍后。命长孙元忌摄侍中,杨师道摄中书令。 李世勣军发柳城,多张形势,若出怀远镇者,而潜师北趣甬道,出高丽不意。夏,四月,戊戌朔,世勣自通定济辽水,至玄菟。高丽大骇,城邑皆闭门自守。壬寅,辽东道副大总管江夏王道宗将兵数千至新城,折冲都尉曹三良引十馀骑直压城门,城中惊扰,无敢出者。营州都督张俭将胡兵为前锋,进渡辽水,趋建安城,破高丽兵,斩首数千级。太子引高士廉同榻视事,又令更为士廉设案,士廉固辞。 丁未,车驾发幽州。上悉以军中资粮、器械、簿书委岑文本,文本凤夜勤力,躬自料配,筹、笔不去手,精神耗竭,言辞举措,颇异平日。上见而忧之,谓左右曰:“文本与我同行,恐不与我同返。”是日,遇暴疾而薨。其夕,上闻严鼓声,曰:“文本殒没,所不忍闻,命撤之。”时右庶子许敬宗在定州,与高士廉等共知机要,文本薨,上召敬宗,以本官检校中书侍郎。 壬子,李世勣、江夏王道宗攻高丽盖牟城。丁巳,车驾至北平。癸亥,李世勣等拔盖牟城,获二万馀口,粮十馀万石。 张亮帅舟师自东莱渡海,袭卑沙城,其城四面悬绝,惟西门可上。程名振引兵夜至,副总管王大度先登,五月,己巳,拔之,获男女八千口。分遣总管丘孝忠等曜兵于鸭绿水。 李世勣进至辽东城下。庚午,车驾至辽泽,泥淖二百馀里,人马不可通,将作大匠阎立德布土作桥,军不留行。壬申,渡泽东。乙亥,高丽步骑四万救辽东,江夏王道宗将四千骑逆击之,军中皆以为众寡悬绝,不若深沟高垒以俟车驾之至。道宗曰:“贼恃众,有轻我心,远来疲顿,击之必败。且吾属为前军,当清道以待乘舆,乃更以贼遗君父乎!”李世勣以为然。果毅都尉马文举曰:“不遇劲敌,何以显壮士!”策马趋敌,所向皆靡,众心稍安。既合战,行军总管张君乂退走,唐兵不利,道宗收散卒,登高而望,见高丽陈乱,与骁骑数十冲之,左右出入;李世勣引兵助之,高丽大败,斩首千馀级。 丁丑,车驾渡辽水,撤桥,以坚士卒之心,军于马首山,劳赐江夏王道宗,超拜马文举中郎将,斩张君乂。上自将数百骑至辽东城下,见土卒负土填堑,上分其尤重者,于马上持之,从官争负土致城下。李世勣攻辽东城,昼夜不息,旬有二日,上引精兵会之,围其城数百重,鼓噪声震天地。甲申,南风急,上遣锐卒登冲竿之末,爇其西南楼,火延烧城中,因麾将士登城,高丽力战不能敌,遂克之,所杀万馀人,得胜兵万馀人,男女四万口,以其城为辽州。 乙未,进军白岩城。丙申,右卫大将军李思摩中弩矢,上亲为之吮血;将士闻之,莫不感动。乌骨城遣兵万馀为白岩声援,将军契苾何力以劲骑八百击之,何力挺身陷陈,槊中其腰;尚辇奉御薛万备单骑往救之,拔何力于万众之中而还。何力气益愤,束疮而战,从骑奋击,遂破高丽兵,追奔数十里,斩首千馀级,会暝而罢。万备,万彻之弟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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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 · 卷一百九十八 · 唐纪十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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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旃蒙大荒落六月,尽著雍涒滩三月,凡二年有奇。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上 ◎贞观十九年乙巳,公元六四五年 六月,丁酉,李世勣攻白岩城西南,上临其西北。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降,临城,投刀钺为信,且曰:“奴愿降,城中有不从者。”上以唐帜与其使,曰:“必降者,宜建之城上。”代音建帜,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登城,皆从之。 上之克辽东也,白岩城请降,既而中悔。上怒其反覆,令军中曰:“得城当悉以人、物赏战士。”李世勣见上将受其降,帅甲士数十人请曰:“士卒所以争冒矢石、不顾其死者,贪虏获耳;今城垂拔,奈何更受其降,孤战士之心!”上下马谢曰:“将军言是也。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,朕所不忍。将军麾下有功者,朕以库物赏之,庶因将军赎此一城。”世勣乃退。得城中男女万馀口,上临水设幄受其降,仍赐之食,八十以上赐帛有差。他城之兵在白岩者悉慰谕,给粮仗,任其所之。 先是,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,其省事奉其妻子奔白岩。上怜其有义,赐帛五匹,为长史造灵舆,归之平壤。以白岩城为岩州,以孙代音为刺史。契苾何力疮重,上自为傅药,推求得刺何力者高突勃,付何力使自杀之。何力奏称:“彼为其主冒白刃刺臣,乃忠勇之士也,与之初不相识,非有怨仇。”遂舍之。 初,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,李世勣尽虏之,其人请从军自效。上曰:“汝家皆在加尸,汝为我战,莫离支必杀汝妻子。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,吾不忍也。”戊戌,皆廪赐遣之。 己亥,以盖牟城为盖州。 丁未,车驾发辽东,丙辰,至安市城,进兵攻之。丁巳,高丽北部耨萨延寿、惠真帅高丽、靺鞨兵十五万救安市。上谓侍臣曰:“今为延寿策有三:引兵直前,连安市城为垒,据高山之险,食城中之粟,纵靺鞨掠吾牛马,攻之不可猝下,欲归则泥潦为阻,坐困吾军,上策也;拔城中之众,与之宵遁,中策也;不度智能,来与吾战,下策也。卿曹观之,彼必出下策,成擒在吾目中矣。” 高丽有对卢,年老习事,谓延寿曰:“秦王内芟群雄,外服戎狄,独立为帝,此命世之材,今举海内之众而来,不可敌也。为吾计者,莫若顿兵不战,旷日持久,分遣奇兵断其运道;粮食既尽,求战不得,欲归无路,乃可胜也。”延寿不从,引军直进,去安市城四十里。上犹恐其低徊不至,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,兵始交而伪走。高丽相谓曰:“易与耳!”竞进乘之,至安市城东南八里,依山而陈。 上悉召诸将问计,长孙无忌对曰:“臣闻临敌将战,必先观士卒之情。臣适行经诸营,见士卒闻高丽至,皆拔刀结旆,喜形于色,此必胜之兵也。陛下未冠,身亲行陈,凡出奇制胜,皆上禀圣谋,诸将奉成算而已。今日之事,乞陛下指踪。”上笑曰:“诸公以此见让,朕当为诸公商度。”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,观山川形势,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。高丽、靺鞨合兵为陈,长四十里。江夏王道宗曰:“高丽倾国以拒王师,平壤之守必弱,愿假臣精卒五千,覆其本根,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。”上不应,遣使绐延寿曰:“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,故来问罪;至于交战,非吾本心。入尔境,刍粟不给,故取尔数城,俟尔国修臣礼,则所失必复矣。”延寿信之,不复设备。 上夜召文武计事,命李世勣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;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,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。上自将步骑四千,挟鼓角,偃旗帜,登北山上,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。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。戊午,延寿等独见李世勣布陈,勒兵欲战。上望见无忌军尘起,命作鼓角,举旗帜,诸军鼓噪并进,延寿等大惧,欲分兵御之,而其陈已乱。会有雷电,龙门人薛仁贵著奇服,大呼陷陈,所向无敌;高丽兵披靡,大军乘之,高丽兵大溃,斩首二万馀级。上望见仁贵,召见,拜游击将军。仁贵,安都之六世孙,名礼,以字行。 延寿等将馀众依山自固,上命诸军围之,长孙无忌悉撤桥梁,断其归路。己未,延寿、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,入军门,膝行而前,拜伏请命。上语之曰:“东夷少年,跳梁海曲,至于摧坚决胜,故当不及老人,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?”皆伏地不能对。上简耨萨已下酋长三千五百人,授以戎秩,迁之内地,馀皆纵之,使还平壤;皆双举手以颡顿地,欢呼闻数十里外。收靺鞨三千三百人,悉坑之。获马五万匹,牛五万头,铁甲万领,他器械称是。高丽举国大骇,后黄城、银城皆自拔遁去,数百里无复人烟。 上驿书报太子,仍与高士廉等书曰:“朕为将如此,何如?”更名所幸山曰驻骅山。 秋,七月,辛未,上徙营安市城东岭。己卯,诏标识战死者尸,俟军还与之俱归。戊子,以高延寿为鸿胪卿,高惠真为司农卿。 张亮军过建安城下,壁垒未固,士卒多出樵牧,高丽兵奄至,军中骇扰。亮素怯,踞胡床,直视不言,将士见之,更以为勇。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,破之。 八月,甲辰,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,反接诣军门。上召见,解缚问曰:“何瘦之甚?”对曰:“窍道间行,不食数日矣。”命赐之食,谓曰:“尔为谍,宜速反命。为我寄语莫离支:欲知军中消息,可遣人径诣吾所,何必间行辛苦也!”竹离徒跣,上赐屩而遣之。 丙午,徙营于安市城南。上在辽外,凡置营,但明斥候,不为堑垒,虽逼其城,高丽终不敢出为寇抄,军士单行野宿如中国焉。 上之将伐高丽也,薛延陀遣使入贡,上谓之曰:“语尔可汗:今我父子东征高丽,汝能为寇,宜亟来!”真珠可汗惶恐,遣使致谢,且请发兵助军;上不许。及高丽败于驻骅山,莫离支使靺鞨说真珠,啖以厚利,真珠慑服不敢动。九月,壬申,真珠卒,上为之发哀。 初,真珠请以其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,居东方,统杂种;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,居西方,统薛延陀;诏许之,皆以礼册命。曳莽性躁扰,轻用兵,与拔灼不协。真珠卒,来会丧。既葬,曳莽恐拔灼图己,先还所部,拔灼追袭杀之,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。 上之克白岩也,谓李世勣曰:“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,其城主材勇,莫离支之乱,城守不服,莫离支击之不能下,因而与之。建安兵弱而粮少,若出其不意,攻之必克。公可先攻建安,建安下,则安市在吾腹中,此兵法所谓‘城有所不攻’者也。”对曰:“建安在南,安市在北,吾军粮皆在辽东;今逾安市而攻建安,若贼断吾运道,将若之何?不如先攻安市,安市下,则鼓行而取建安耳。”上曰:“以公为将,安得不用公策。勿误吾事!”世勣遂攻安市。 安市人望见上旗盖,辄乘城鼓噪,上怒,世勣请克城之日,男子皆坑之。安市人闻之,益坚守,攻久不下。高延寿、高惠真请于上曰:“奴既委身大国,不敢不献其诚,欲天子早成大功,奴得与妻子相见。安市人顾惜其家,人自为战,未易猝拔。今奴以高丽十馀万众,望旗沮溃,国人胆破,乌骨城耨萨老耄,不能坚守,移兵临之,朝至夕克。其馀当道小城,必望风奔溃。然后收其资粮,鼓行而前,平壤必不守矣。”群臣亦言:“张亮兵在沙城,召之信宿可至,乘高丽凶惧,并力拔乌骨城,渡鸭绿水,直取平壤,在此举矣。”上将从之,独长孙无忌以为:“天子亲征,异于诸将,不可乘危徼幸。今建安、新城之虏,众犹十万,若向乌骨,皆蹑吾后,不如先破安市,取建安,然后长驱而进,此万全之策也。”上乃止。 诸军急攻安市,上闻城中鸡彘声,谓李世勣曰:“围城积久,城中烟火日微,今鸡彘甚喧,此必飨士,欲夜出袭我,宜严兵备之。”是夜,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。上闻之,自至城下,召兵急击,斩首数十级,高丽退走。 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,浸逼其城,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。士卒分番交战,日六、七合,冲车砲石,坏其楼堞,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。道宗伤足,上亲为之针。筑山昼夜不息,凡六旬,用功五十万,山顶去城数丈,下临城中,道宗使果毅傅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备敌。山颓,压城,城崩,会伏爱私离所部,高丽数百人从城缺出战,遂夺据土山,堑而守之。上怒,斩伏爱以徇,命诸将攻之,三日不能克。道宗徒跣诣旗下请罪,上曰:“汝罪当死,但朕以汉武杀王恢,不如秦穆用孟明,且有破盖牟、辽东之功,故特赦汝耳。” 上以辽左早寒,草枯水冻,士马难久留,且粮食将尽,癸未,敕班师。先拔辽、盖二州户口渡辽,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,城中皆屏迹不出。城主登城拜辞,上嘉其固守,赐缣百匹,以励事君。命李世勣、江夏王道宗将步骑四万为殿。 乙酉,至辽东。丙戌,渡辽水。辽泽泥潦,车马不通,命长孙无忌将万人,剪草填道,水深处以车为梁,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。冬,十月,丙申朔,上至蒲沟驻马,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,暴风雪,士卒沾湿多死者,敕然火于道以待之。 凡征高丽,拔玄菟、横山、盖牟、磨米、辽东、白岩、卑沙、麦谷、银山、后黄十城,徙辽、盖、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。新城、建安、驻跸三大战,斩首四万馀级,战士死者几二千人,战马死者什七、八。上以不能成功,深悔之,叹曰:“魏征若在,不使我有是行也!”命驰驿祀征以少牢,复立所制碑,召其妻子诣行在,劳赐之。 丙午,至营州。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,命有司设太牢,上自作文以祭之,临哭尽哀。其父母闻之,曰:“吾儿死而天子哭之,死何所恨!”上谓薛仁贵曰:“朕诸将皆老,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,无如卿者;朕不喜得辽东,喜得卿也。” 丙辰,上闻太子奉迎将至,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,道逢太子。上之发定州也,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:“俟见汝,乃易此袍耳。”在辽左,虽盛暑流汗,弗之易。及秋,穿败,左右请易之,上曰:“军士衣多弊,吾独御新衣,可乎?”至是,太子进新衣,乃易之。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,先集幽州,将以赏军士,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,命有司平其直,悉以钱布赎为民,欢呼之声,三日不息。十一月,辛未,车驾至幽州,高丽民迎于城东,拜舞号呼,宛转于地,尘埃弥望。 庚辰,过易州境,司马陈元璹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;上恶其谄,免元璹官。 丙戌,车驾至定州。 丁亥,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,左迁工部尚书。 壬辰,车驾发定州。十二月,辛丑,上病痈,御步辇而行。戊申,至并州,太子为上吮痈,扶辇步从者数日。辛亥,上疾瘳,百官皆贺。 上之征高丽也,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,以备薛延陀。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,以上出征未还,引兵寇河南,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。思力羸形伪退,诱之深入,及夏州之境,整陈以待之。薛延陀大败,追奔六百馀里,耀威碛北而还。多弥复发兵寇夏州,己未,敕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,发朔、并、汾、箕、岚、代、欣、蔚、云九州兵镇朔州;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,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,发胜、夏、银、绥、丹、延、鄜、坊、石、隰十州兵镇胜州;胜州都督宋君明,左武候将军薛孤吴,发灵、原、宁、盐、庆五州兵镇灵州;又令执失思力发灵、胜二州突厥兵,与道宗等相应。薛延陀至塞下,知有备,不敢进。 初,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,仍兼左庶子、检校民部尚书,总吏、礼、户部三尚书事。上将行,谓洎曰:“我今远征,尔辅太子,安危所寄,宜深识我意。”对曰:“愿陛下无忧,大臣有罪者,臣谨即行诛。”上以其言妄发,颇怪之,戒曰:“卿性疏而太健,必以此败,深宜慎之!”及上不豫,洎从内出,色甚悲惧,谓同列曰:“疾势如此,圣躬可忧!”或谮于上曰:“洎言国家事不足忧,但当辅幼主行伊、霍故事,大臣有异志者诛之,自定矣。”上以为然,庚申,下诏称:“洎与人窃议,窥窬万一,谋执朝衡,自处伊、霍,猜忌大臣,皆欲夷戮。宜赐自尽,免其妻孥。”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,以四时选为劳,请复以十一月选,至三月毕;从之。 是岁,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讨茂州叛羌黄郎弄,大破之,穷其馀党,西至乞习山,临弱水而归。 ◎贞观二十年丙午,公元六四六年 春,正月,辛未,夏州都督乔师望、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,大破之,虏获二千馀人。多弥可汗轻骑遁走,部内骚然矣。 丁丑,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,刺史、县令以下多所贬黜,其人诣阙称冤者,前后相属。上令褚遂良类状以闻,上亲临决,以能进擢者二十人,以罪死者七人,流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。 二月,乙未,上发并州。三月,己巳,车驾还京师。上谓李靖曰:“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,何也?”靖曰:“此道宗所解。”上顾问江夏王道宗,具陈在驻骅时乘虚取平壤之言。上怅然曰:“当时匆匆,吾不忆也。” 上疾未全平,欲专保养,庚午,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处决。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,既罢,则入侍药膳,不离左右。上命太子暂出游观,太子辞不愿出;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,使太子居之。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,与师傅讲道义;从之。 上尝幸未央宫,辟仗已过,忽于草中见一人带横刀,诘之,曰:“闻辟仗至,惧不敢出,辟仗者不见,遂伏不敢动。”上遽引还,顾谓太子:“兹事行之,则数人当死,汝于后速纵遣之。”又尝乘腰舆,有三卫误拂御衣,其人惧,色变。上曰:“此间无御史,吾不汝罪也。” 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假子五百人,与术士公孙常语,云“名应图谶”,又问术士程公颖云:“吾臂有龙鳞起,欲举大事,可乎?”上命马周等按其事,亮辞不服。上曰:“亮有假子五百人,养此辈何为?正欲反耳!”命百官议其狱,皆言亮反,当诛。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:“亮反形未具,罪不当死。”上遣长孙无忌、房玄龄就狱与亮诀曰:“法者天下之平,与公共之。公自不谨,与凶人往还,陷入于法,今将奈何!公好去。”己丑,亮与公颖俱斩西市,籍没其家。 岁馀,刑部侍郎缺,上命执政妙择其人,拟数人,皆不称旨,既而曰:“朕得其人矣。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‘反形未具’,此言当矣,朕虽不从,至今悔之。”遂以道裕为刑部侍郎。 闰月,癸巳朔,日有食之。 戊戌,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。 夏,四月,甲子,太子太保萧瑀解太保,乃同中书门下三品。 五月,甲寅,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,并献二美女,上还之。金,即苏文也。 六月,丁卯,西突阙乙毘射匮可汗遣使入贡,且请婚;上许之,且使割龟兹、于阗、疏勒、硃俱波、葱岭五国以为聘礼。 薛延陀多弥可汗,性褊急,猜忌无恩,废弃父时贵臣,专用己所亲昵,国人不附。多弥多所诛杀,人不自安。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、同罗共击之,多弥大败。乙亥,诏以江夏王道宗、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;又遣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兵,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将凉州及胡兵,代州都督薛万彻、营州都督张俭各将所部兵,分道并进,以击薛延陀。 上遣校尉宇文法诣乌罗护、靺鞨,遇薛延陀阿波设之兵于东境,法帅靺鞨击破之。薛延陀国中惊扰,曰:“唐兵至矣!”诸部大乱。多弥引数千骑奔阿史德时健部落,回纥攻而杀之,并其宗族殆尽,遂据其地。诸俟斤互相攻击,争遣使来归命。 薛延陀馀众西走,犹七万馀口,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,归其故地。寻去可汗之号,遣使奉表,请居郁督军山之北;使兵部尚书崔敦礼就安集之。 敕勒九姓酋长,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种,闻咄摩支来,皆恐惧,朝议恐其为碛北之患,乃更遣李世勣与九姓敕勒共图之。上戒世勣曰:“降则抚之,叛则讨之。”己丑,上手诏,以“薛延陀破灭,其敕勒诸部,或来降附,或未归服,今不乘机,恐贻后悔,朕当自诣灵州招抚。其去岁征辽东兵,皆不调发。” 时太子当从行,少詹事张行成上疏,以为:“皇太子从幸灵州,不若使之监国,接对百寮,明习庶政,既为京师重镇,且示四方盛德。宜割私爱,俯从公道。”上以为忠,进位银青光禄大夫。 李世勣至郁督军山,其酋长梯真达官帅众来降。薛延陀咄摩支南奔荒谷,世勣遣通事舍人萧嗣业往招慰,咄摩支诣嗣业降。其部落犹持两端,世勣纵兵追击,前后斩五千馀级,虏男女三万馀人。秋,七月,咄摩支至京师,拜右武卫大将军。 八月,甲子,立皇孙忠为陈王。 己巳,上行幸灵州。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碛,遇薛延陀阿波达官众数万拒战,道宗击破之,斩首千馀级,追奔二百里。道宗与薛万彻各遣使招谕敕勒诸部,其酋长皆喜,顿首请入朝。庚午,车驾至浮阳。回纥、拔野古、同罗、仆骨、多滥葛、思结、阿跌、契苾、跌结、浑、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贡,称:“薛延陀不事大国,暴虐无道,不能与奴等为主,自取败死,部落鸟散,不知所之。奴等各有分地,不从薛延陀去,归命天子。愿赐哀怜,乞置官司,养育奴等。”上大喜。辛未,诏回纥等使者宴乐,颁赉拜官,赐其酋长玺书;遣右领军中郎将安永寿报使。 壬申,上幸汉故甘泉宫,诏以“戎、狄与天地俱生,上皇并列,流殃构祸,乃自运初。朕聊命偏师,遂擒颉利;始弘庙略,已灭延陀。铁勒百馀万户,散处北溟,远遣使人,委身内属,请同编列,并为州郡;混元以降,殊未前闻,宜备礼告庙,仍颁示普天。” 庚辰,至泾州;丙戌,逾陇山,至西瓦亭,观马牧。九月,上至灵州,敕勒诸部俟斤遣使相继诣灵州者数千人,咸云:“愿得天至尊为奴等天可汗,子子孙孙常为天至尊奴,死无所恨。”甲辰,上为诗序其事曰:“雪耻酬百王,除凶报千古。”公卿请勒石于灵州;从之。 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,性狷介,与同寮多不合,尝言于上曰:“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,朋党不忠,执权胶固。陛下不详知,但未反耳。”上曰:“卿言得无太甚!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,当推诚任之。人不可以求备,必舍其所短,取其所长。朕虽不能聪明,何至顿迷臧否,乃至于是!”瑀内不自得,既数忤旨,上亦衔之,但以其忠直居多,未忍废也。 上尝谓张亮曰:“卿既事佛,何不出家?”瑀因自请出家。上曰:“亦知公雅好桑门,今不违公意。”瑀须臾复进曰:“臣适思之,不能出家。”上以瑀对群臣发言反覆,尤不能平;会称足疾不朝,或至朝堂而不入见。上知瑀意终怏怏,冬,十月,手诏数其罪曰:“朕于佛教,非意所遵。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,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。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,简文锐意于法门,倾帑藏以给僧礻氐,殚人力以供塔庙。及乎三淮沸浪,五岭腾烟,假馀息于熊蹯,引残魂于雀鷇,子孙覆亡而不暇,社稷俄顷而为墟,报施之征,何其谬也!瑀践覆车之馀轨,袭亡国之遗风;弃公就私,未明隐显之际;身俗口道,莫辨邪正之心。修累叶之殃源,祈一躬之福本,上以违忤君主,下则扇习浮华。自请出家,寻复违异。一回一惑,在乎瞬息之间;自可自否,变于帷扆之所。乖栋梁之体,岂具瞻之量乎!朕隐忍至今,瑀全无悛改。可商州刺史,仍除其封。”上自高丽还,盖苏文益骄恣,虽遣使奉表,其言率皆诡诞;又待唐使者倨慢,常窥伺边隙。屡敕令勿攻新罗,而侵陵不止。壬申,诏勿受其朝贡,更议讨之。 丙戌,车驾还京师。 冬,十月,己丑,上以幸灵州往还,冒寒疲顿,欲于岁前专事保摄。十一月,己丑,诏祭祀、表疏、胡客、兵马、宿卫,行鱼契给驿、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、决死罪皆以闻,馀并取皇太子处分。 十二月,己丑,群臣累请封禅;从之。诏造羽卫送洛阳宫。 戊寅,回纥俟利发吐迷度、仆骨俟利发歌滥拔延、多滥葛俟斤末、拔野古俟利发屈利失、同罗俟利发时健啜、思结酋长乌碎及浑、斛薛、奚结、阿跌、契苾、白酋长皆来朝。庚辰,上赐宴于芳兰殿,命有司厚加给待,每五日一会。 癸未,上谓长孙无忌等曰:“今日吾生日,世俗皆为乐,在朕翻成伤感。今君临天下,富有四海,而承欢膝下,永不可得,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。《诗》云:‘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’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!”因泣数行下,左右皆悲。 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,褚遂良上疏,以为:“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,武德之季冒死决策,贞观之初选贤立政,人臣之勤,玄龄为最。自非有罪在不赦,搢绅同尤,不可遐弃。陛下若以其衰老,亦当讽谕使之致仕,退之以礼;不可以浅鲜之过,弃数十年之勋旧。”上遽召出之。顷之,玄龄复避位还家。久之,上幸芙蓉园,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,曰:“乘舆且至!”有顷,上果幸其第,因载玄龄还宫。 ◎贞观二十一年丁未,公元六四七年 春,正月,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疾笃;辛卯,上幸其第,流涕与诀;壬辰,薨。上将往哭之,房玄龄以上疾新愈,固谏,上曰:“高公非徒君臣,兼以故旧姻戚,岂得闻其丧不往哭乎?公勿复言!”帅左右自兴安门出。长孙无忌在士廉丧所,闻上将至,辍哭,迎谏于马首曰:“陛下饵金石,于方不得临丧,奈何不为宗庙苍生自重!且臣舅临终遗言,深不欲以北首、夷衾,辄屈銮驾。”上不听。无忌中道伏卧,流涕固谏,上乃还入东苑,南望而哭,涕下如雨。及柩出横桥,上登长安故城西北楼,望之恸哭。 丙申,诏以回纥部为瀚海府,仆骨为金微府,多滥葛为燕然府,拔野古为幽陵府,同罗为龟林府,思结为卢山府,浑为皋兰州,斛薛为高阙州,奚结为鸡鹿州,阿跌为鸡田州,契苾为榆溪州,思结别部为蹛林州,白为置颜州;各以其酋长为都督、刺史,各赐金银缯帛及锦袍。敕勒大喜,捧戴欢呼拜舞,宛转尘中。及还,上御天成殿宴,设十部乐而遣之。诸酋长奏称:“臣等既为唐民,往来天至尊所,如诣父母,请于回纥以南、突厥以北开一道,谓之参天可汗道,置六十八驿,各有马及酒肉以供过使,岁贡貂皮以充租赋,仍请能属文人,使为表疏。”上皆许之。于是北荒悉平,然回纥吐迷度已私自称可汗,官号皆如突厥故事。 丁酉,诏以明年仲春有事泰山,禅社首;馀并依十五年议。 二月,丁丑,太子释奠于国学。 上将复伐高丽,朝议以为:“高丽依山为城,攻之不可猝拔。前大驾亲征,国人不得耕种,所克之城,悉收其谷,继以旱灾,民太半乏食。今若数遣偏师,更迭扰其疆场,使彼疲于奔命,释耒入堡,数年之间,千里萧条,则人心自离,鸭绿之北,可不战而取矣。”上从之。三月,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,右武候将军李海岸副之,发兵万馀人,乘楼船自莱州泛海而入。又以太子詹事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,右武卫将军孙贰朗等副之,将兵三千人,因营州都督府兵自新城道入。两军皆选习水善战者配之。 辛卯,上曰:“朕于戎、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,臣古人所不能臣者,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。昔禹帅九州之民,凿山槎木,疏百川注之海,其劳甚矣,而民不怨者,因人之心,顺地之势,与民同利故也。” 是月,上得风疾,苦京师盛暑,夏,四月,乙丑,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。 丙寅,置燕然都护府,统瀚海等六都督、皋兰等七州,以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之。素立抚以恩信,夷落怀之,共率马牛为献;素立唯受其酒一杯,馀悉还之。 五月,戊子,上幸翠微宫。冀州进士张昌龄献《翠微宫颂》,上爱其文,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。 初,昌龄与进士王公治皆善属文,名振京师,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,黜之,举朝莫晓其故。及奏第,上怪无二人名,诘之。师旦对曰:“二人虽有辞华,然其体轻薄,终不成令器。若置之高第,恐后进效之,伤陛下雅道。”上善其言。 壬辰,诏百司依旧启事皇太子。 庚辰,上御翠微殿,问侍臣曰:“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,不能服戎、狄。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,自不谕其故,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。”群臣皆称:“陛下功德如天地,万物不得而名言。”上曰:“不然。朕所以能及此者,止由五事耳。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,朕见人之善,若己有之。人之行能,不能兼备,朕常弃其所短,取其所长。人主往往进贤则欲置诸怀,退不肖则欲推诸壑,朕见贤者则敬之,不肖者则怜之,贤不肖各得其所。人主多恶正直,阴诛显戮,无代无之,朕践祚以来,正直之士,比肩于朝,未尝黜责一人。自古皆贵中华,贱夷、狄,朕独爱之如一,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。此五者,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。”顾谓褚遂良曰:“公尝为史官,如朕言,得其实乎?”对曰:“陛下盛德不可胜载,独以此五者自与,盖谦谦之志耳。” 李世勣军既渡辽,历南苏等数城,高丽多背城拒战,世勣击破其兵,焚其罗郭而还。 六月,癸亥,以司徒长孙无忌领扬州都督,实不之任。 丁丑,诏以“隋末丧乱,边民多为戎、狄所掠,今铁勒归化,宜遣使诣燕然等州,与都督相知,访求没落之人,赎以货财,给粮递还本贯;其室韦、乌罗护、靺鞨三部人为薛延陀所掠者,亦令赎还。” 癸未,以司农卿李纬为户部尚书。时房玄龄留守京师,有自京师来者,上问:“玄龄何言?”对曰:“玄龄闻李纬拜尚书,但云李纬美髭鬓。”帝遽改除纬洛州刺史。 秋,七月,牛进达、李海岸入高丽境,凡百馀战,无不捷。攻石城,拔之。进至积利城下,高丽兵万馀人出战,海岸击破之,斩首二千级。 上以翠微宫险隘,不能容百官,庚子,诏更营玉华宫于宜春之凤皇谷。庚戌,车驾还宫。 八月,壬戌,诏以薛延陀新降,土功屡兴,加以河北水灾,停明年封禅。 辛未,骨利幹遣使入贡;丙戌,以骨利幹为玄阙州,拜其俟斤为刺史。骨利幹于铁勒诸部为最远,昼长夜短,日没后,天色正曛,煮羊脾适熟,日已复出矣。 己丑,齐州人段志冲上封事,请上致政于皇太子;太子闻之,忧形于色,发言流涕。长孙无忌等请诛志冲。上手诏曰:“五岳陵霄,四海亘地,纳污藏疾,无损高深。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,朕若有罪,是其直也;若其无罪,是其狂也。譬如尺雾障天,不亏于大;寸云点日,何损于明!” 丁酉,立皇子明为曹王。明母杨氏,巢剌王之妃也,有宠于上;文德皇后之崩也,欲立为皇后。魏征谏曰:“陛下方比德唐、虞,奈何以辰嬴自累!”乃止。寻以明继元吉后。 戊戌,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,欲以征高丽。 冬,十月,庚辰,奴剌啜匐俟友帅其所部万馀人内附。 十一月,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。车鼻名斛勃,本突厥同族,世为小可汗。颉利之败,突厥馀众欲奉以为大可汗,时薛延陀方强,车鼻不敢当,帅其众归之。或说薛延陀:“车鼻贵种,有勇略,为众所附,恐为后患,不如杀之。”车鼻知之,逃去。薛延陀遣数千骑追之,车鼻勒兵与战,大破之,乃建牙于金山之北,自称乙注车鼻可汗,突厥馀众稍稍归之,数年间胜兵三万人,时出抄掠薛延陀。及薛延陀败,车鼻势益张,遣其子沙钵罗特勒入见,又请身自入朝。诏遣将军郭广敬征之。车鼻特为好言,初无来意,竟不至。 癸卯,徙顺阳王泰为濮王。 壬子,上疾愈,三日一视朝。 十二月,壬申,西赵酋长赵磨帅万馀户内附,以其地为明州。 龟兹王伐叠卒,弟诃黎布失毕立,浸失臣礼,侵渔邻国。上怒,戍寅,诏使持节、昆丘道行军大总管、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、副大总管、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、安西都护郭孝恪等将兵击之,仍命铁勒十三州、突厥、吐蕃、吐谷浑连兵进讨。 高丽王使其子莫离支任武入谢罪,上许之。 ◎贞观二十二年戊申,公元六四八年 春,正月,己丑,上作《帝范》十二篇以赐太子,曰《君体》、《建亲》、《求贤》、《审官》、《纳谏》、《去谗》、《戒盈》、《崇俭》、《赏罚》、《务农》、《阅武》、《崇文》;且曰:“修身治国,备在其中。一旦不讳,更无所言矣。”又曰:“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,如吾,不足法也。夫取法于上,仅得其中;取法于中,不免为下。吾居位已来,不善多矣,锦绣珠玉不绝于前,宫室台榭屡有兴作,犬马鹰隼无远不致,行游四方,供顿烦劳,此皆吾之深过,勿以为是而法之。顾我弘济苍生,其益多;肇造区夏,其功大。益多损少,故人不怨;功大过微,故业不堕;然比之尽美尽善,固多愧矣。汝无我之功或而承我之富贵,竭力为善,则国家仅安;骄惰奢纵,则一身不保。且成迟败速者,国也;失易得难者,位也;可不惜哉!可不惜哉!” 中书令兼右庶子马周病,上亲为调药,使太子临问;庚寅,薨。 戊戌,上幸骊山温汤。 己亥,以中书舍人崔仁师为中书侍郎,参知机务。 新罗王金善德卒,以善德妹真德为柱国,封乐浪郡王,遣使册命。 丙午,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,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,将兵三万馀人及楼船战舰自莱州泛海以击高丽。 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、知尚书门下省事。 戊申,上还宫。结骨自古未通中国,闻铁勒诸部皆服,二月,其俟利发失钵屈阿栈入朝。其国人皆长大,赤发绿睛,有黑发者以为不祥。上宴之于天成殿,谓侍臣曰:“昔渭桥斩三突厥首,自谓功多,今斯人在席,更不以为怪邪!”失钵屈阿栈请除一官,“执笏而归,诚百世之幸。”戊午,以结骨为坚昆都督府,以失钵屈阿栈为右屯卫大将军、坚昆都督,隶燕然都护。又以阿史德时健俟斤部落置祁连州,隶灵州都督。 是时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,道路不绝,每元正朝贺,常数百千人。辛酉,上引见诸胡使者,谓侍臣曰:“汉武帝穷兵三十馀年,疲弊中国,所获无几;岂如今日绥之以德,使穷发之地尽为编户乎!” 上营玉华宫,务令俭约,惟所居殿覆以瓦,馀皆茅茨;然备设太子宫、百司,苞山络野,所费已巨亿计。乙亥,上行幸玉华宫;己卯,畋于华原。 中书侍郎崔仁师坐有伏阁自诉者,仁师不奏,除名,流连州。 三月,己丑,分瀚海都督俱罗勃部置烛龙州。 甲午,上谓侍臣曰:“朕少长兵间,颇能料敌;今昆丘行师,处月、处密二部及龟兹用事者羯猎颠、那利每怀首鼠,必先授首,弩失毕其次也。” 庚子,隋萧后卒。诏复其位号,谥曰愍;使三品护葬,备卤簿仪卫,送至江都,与炀帝合葬。 充容长城徐惠以上东征高丽,西讨龟兹,翠微、玉华,营缮相继,又服玩颇华靡,上疏谏,其略曰:“以有尽之农功,填无穷之巨浪;图未获之他众,丧已成之我军。昔秦皇并吞六国,反速危亡之基,晋武奄有三方,翻成覆败之业;岂非矜功恃大,弃德轻邦,图利忘危,肆情纵欲之所致乎!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,人劳乃易乱之源也。”又曰:“虽复茅茨示约,犹兴木石之疲,和雇取人,不无烦扰之弊。”又曰:“珍玩伎巧,乃丧国之斧斤;珠玉锦绣,实迷心之鸩毒。”又曰:“作法于俭,犹恐其奢;作法于奢,何以制后!”上善其言,甚礼重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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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 · 卷一百九十 · 唐纪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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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玄黓敦牂,尽阏逢涒滩五月,凡二年有奇。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下 ◎武德五年壬午,公元六二二年 春,正月,刘黑闼自称汉东王,改元天造,定都洺州。以范愿为左仆射,董康买为兵部尚书,高雅贤为右领军;征王琮为中书令,刘斌为中书侍郎;窦建德时文武悉复本位。其设法行政,悉师建德,而攻战勇决过之。 丙戌,同安贼帅殷恭邃以舒州来降。 丁亥,济州别驾刘伯通执刺史窦务本,以州附徐圆朗。 庚寅,东盐州治中王才艺杀刺史田华,以城应刘黑闼。 秦王世民军至获嘉,刘黑闼弃相州,退保洺州。丙申,世民复取相州,进军肥乡,列营洺水之上以逼之。 萧铣既败,散兵多归林士弘,军势复振。 己酉,岭南俚帅杨世略以循、潮二州来降。 唐使者王义童下泉、睦、建三州。幽州总管李艺将所部兵数万会秦王世民讨刘黑闼,黑闼闻之,留兵万人,使范愿守洺州,自将兵拒艺。夜,宿沙河,程名振载鼓六十具,于城西二里堤上急击之,城中地皆震动。范愿惊惧,驰告黑闼;黑闼遽还,遣其弟十善与行台张君立将兵一万击艺于鼓城。壬子,战于徐河,十善、君立大败,所失亡八千人。 洺水人李去惑据城来降,秦王世民遣彭公王君廓将千五百骑赴之,入城共守。二月,刘黑闼引兵还攻洺水,癸亥,行至列人,秦王世民使秦叔宝邀击破之。 豫章贼帅张善安以虔、吉等五州来降,拜洪州总管。 戊辰,金乡人阳孝诚叛徐圆朗,以城来降。 己巳,秦王世民复取邢州。辛未,并州人冯伯让以城来降。 丙子,李艺取刘黑闼定、栾、廉、赵四州,获黑闼尚书刘希道,引兵与秦王世民会洺州。 刘黑闼攻洺水甚急。城四旁皆有水,广五十馀步,黑闼于城东北筑二甬道以攻之;世民三引兵救之,黑闼拒之,不得进。世民恐王君廓不能守,召诸将谋之,李世勣曰:“若甬道达城下,城必不守。”行军总管郯勇公罗士信请代君廓守之。世民乃登城西南高冢,以旗招君廓,君廓帅其徒力战,溃围而出。士信帅左右二百人乘之入城,代君廓固守。黑闼昼夜急攻,会大雪,救兵不得往,凡八日,丁丑,城陷。黑闼素闻其勇,欲生之,士信词色不屈,乃杀之,时年二十。 戊寅,汴州总管王要汉攻徐圆朗杞州,拔之,获其将周文举。 庚辰,延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击梁师都石堡城,师都自将救之;德操与战,大破之,师都以十六骑遁去。上益其兵,使乘胜进攻夏州,克其东城,师都以数百人保西城。会突厥救至,诏德操引还。 辛巳,秦王世民拔洺水。三月,世民与李艺营于洺水之南,分兵屯水北。黑闼数挑战,世民坚壁不应,别遣奇兵绝其粮道。壬辰,黑闼以高雅贤为左仆射,军中高会。李世勣引兵逼其营,雅贤乘醉,单骑逐之,世勣部将潘毛刺之坠马;左右继至,扶归,未至营而卒。甲午,诸将复往逼其营,潘毛为王小胡所擒。黑闼运粮于冀、贝、沧、瀛诸州,水陆俱进,程名振以千馀人邀之,沉其舟,焚其车。 宋州总管盛彦师帅齐州总管王薄攻须昌,征军粮于潭州;刺史李义满与薄有隙,闭仓不与。及须昌降,彦师收义满,系齐州狱,诏释之。使者未至,义满忧愤,死狱中。薄还,过潭州,戊戌夜,义满兄子武意执薄,杀之;彦师亦坐死。 上遣使赂突厥颉利可汗,且许结婚。颉利乃遣汉阳公瑰、郑元璹、长孙顺德等还,庚子,复遣使来修好,上亦遣其使者特勒热寒、阿史那德等还。并州总管刘世让屯雁门,颉利与高开道、苑君璋合众攻之,月馀,乃退。 甲辰,以隋交趾太守丘和为交州总管。和遣司马高士廉奉表请入朝,诏许之,遣其子师利迎之。 秦王世民与刘黑闼相持六十馀日。黑闼潜师袭李世勣营,世民引兵掩其后以救之,为黑闼所围。尉迟敬德帅壮士犯围而入,世民与略阳公道宗乘之得出。道宗,帝之从子也。世民度黑闼粮尽,必来决战,乃使人堰洺水上流,谓守吏曰:“待我与贼战,乃决之。”丁未,黑闼帅步骑二万南度洺水,压唐营而陈。世民自将精骑击其骑兵,破之,乘胜蹂其步兵。黑闼帅众殊死战,自午至昏,战数合,黑闼势不能支。王小胡谓黑闼曰:“智力尽矣,宜早亡去。”遂与黑闼先遁,馀众不知,犹格战。守吏决堰,洺水大至,深丈馀,黑闼众大溃,斩首万馀级,溺死数千人,黑闼与范愿等二百骑奔突厥,山东悉平。 高开道寇易州,杀刺史慕容孝幹。 夏,四月,己未,隋鸿胪卿宁长真以宁越、郁林之地请降于李靖,交、爱之道始通;以长真为钦州总管。 以夔州总管赵郡王孝恭为荆州总管。 徐圆朗闻刘黑闼败,大惧,不知所出。河间人刘复礼说圆朗曰:“有刘世彻者,其人才略不世出,名高东夏,且有非常之相,真帝王之器。将军若自立,恐终无成;若迎世彻而奉之,天下指挥可定。”圆朗然之,使复礼迎世彻于浚仪。或说圆朗曰:“将军为人所惑,欲迎刘世彻而奉之,世彻若得志,将军岂有全地乎!仆不敢远引前古,将军独不见翟让之于李密乎?”圆朗复以为然。世彻至,已有众数千人,顿于城外,以待圆朗出迎;圆朗不出,使人召之。世彻知事变,欲亡走,恐不免,乃入谒;圆朗悉夺其兵,以为司马,使徇谯、杞二州。东人素闻其名,所向皆下,圆朗遂杀之。 秦王世民自河北引兵将击圆朗,会上召之,使驰传入朝,乃以兵属齐王元吉。庚申,世民至长安,上迎之于长乐。世民具陈取圆朗形势,上复遣之诣黎阳,会大军趋济阴。 丁卯,废山东行台。 壬申,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为突厥所杀。先是,大恩奏称突厥饥馑,马邑可取,诏殿内少监独孤晟将兵与大恩共击苑郡璋,期以二月会马邑;失期不至,大恩不能独进,顿兵新城。颉利可汗遣数万骑与刘黑闼共围大恩,上遣右骁卫大将军李高迁救之。未至,大恩粮尽,夜遁,突厥邀之,众溃而死,上惜之。独孤晟坐减死徙边。 丙子,行台民部尚书史万宝攻徐圆朗陈州,拔之。 戊寅,广州贼帅邓文进、隋合浦太守宁宣、日南太守李晙并来降。 五月,庚寅,瓜州士豪王幹斩贺拔行威以降,瓜州平。 突厥寇欣州,李高迁击破之。 六月,辛亥,刘黑闼引突厥寇山东,诏燕郡王李艺击之。 癸丑,吐谷浑寇洮、旭、叠三州,岷州总管李长卿击破之。 乙卯,遣淮安王神通击徐圆朗。 丁卯,刘黑闼引突厥寇定州。 秋,七月,甲申,为秦王世民营弘义宫,使居之。世民击徐圆朗,下十馀城,声震淮、泗,杜伏威惧,请入朝。世民以淮、济之间略定,使淮安王神通、行军总管任瑰、李世勣攻圆朗;乙酉,班师。 丁亥,杜伏威入朝,延升御榻,拜太子太保,仍兼行台尚书令,留长安,位在齐王元吉上,以宠异之。以阚稜为左领军将军。李子通谓乐伯通曰:“伏威既来,江东未定,我往收旧兵,可以立大功。”遂相与亡至蓝田关,为吏所获,俱伏诛。 刘黑闼至定州,其故将曹湛、董康买亡命在鲜虞,复聚兵应之。甲午,以淮阳王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以讨之。 丙申,迁州人邓士政执刺史李敬昂以反。 丁酉,隋汉阳太守冯盎承李靖檄,帅所部来降,以其地为高、罗、春、白、崖、儋、林、振八州,以盎为高州总管,封耿国公。先是,或说盎曰:“唐始定中原,未能及远,公所领二十馀州地,已广于赵佗,宜自称南越王。”盎曰:“吾家居此五世矣,为牧伯者不出吾门,富贵极矣。常惧不克负荷,为先人羞,敢效赵佗自王一方乎!”遂来降。于是岭南悉平。 八月,辛亥,以洺、荆、交、并、幽五州为大总管府。 改葬隋炀帝于扬州雷塘。 甲戌,吐谷浑寇岷州,败总管李长卿。诏益州行台右仆射窦轨、渭州刺史且洛生救之。 乙卯,突厥颉利可汗寇边,遣左武卫将军段德操、云州总管李子和将兵拒之。子和本姓郭,以讨刘黑闼有功,赐姓。丙辰,颉利十五万骑入雁门,己未,寇并州,别遣兵寇原州;庚申,命太子出幽州道,秦王世民出秦州道以御之。李子和趋云中,掩击可汗,段德操趋夏州,邀其归路。 辛酉,上谓群臣曰:“突厥入寇而复求和,和与战孰利?”太常卿郑元璹曰:“战则怨深,不如和利。”中书令封德彝曰:“突厥恃犬羊之众,有轻中国之意,若不战而和,示之以弱,明年将复来。臣愚以为不如击之,既胜而后与和,则恩威兼著矣。”上从之。 己巳,并州大总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于汾东;汾州刺史萧顗破突厥,斩首五千馀级。 吐谷浑陷洮州,遣武州刺史贺拔亮御之。 丙子,突厥寇廉州;戊寅,陷大震关。上遣郑元璹诣颉利。是时,突厥精骑数十万,自介休至晋州,数百里间,填溢山谷。元璹见颉利,责以负约,与相辨诘,颉利颇惭。元璹因说颉利曰:“唐与突厥,风俗不同,突厥虽得唐地,不能居也。今虏掠所得,皆入国人,于可汗何有?不如旋师,复修和亲,可无跋涉之劳,坐受金币,又皆入可汗府库,孰与弃昆弟积年之欢,而结子孙无穷之怨乎!”颉利悦,引兵还。元璹自义宁以来,五使突厥,几死者数焉。 九月,癸巳,交州刺史权士通、弘州总管宇文歆、灵州总管杨师道击突厥于三观山,破之。乙未,太子班师。丙申,宇文歆邀突厥于崇岗镇,大破之,斩首千馀级。壬寅,定州总管双士洛等击突厥于恒山之南,丙午,领军将军安兴贵击突厥于甘州,皆破之。 刘黑闼陷瀛州,杀刺史马匡武。盐州人马君德以城叛附黑闼。 高开道寇蠡州。 冬,十月,己酉,诏齐王元吉讨刘黑闼于山东。壬子,以元吉为领军大将军、并州大总管。癸丑,贝州刺史许善护与黑闼弟十善战于鄃县,善护全军皆没。甲寅,右武候将军桑显和击黑闼于晏城,破之。观州刺史刘会以城叛附黑闼。 契丹寇北平。 甲子,以秦王世民领左、右十二卫大将军。 乙丑,行军总管淮阳壮王道玄与刘黑闼战于下博,军败,为黑闼所杀。时道玄将兵三万,与副将史万宝不协;道玄帅轻骑先出犯陈,使万宝将大军继之。万宝拥兵不进,谓所亲曰:“我奉手敕云,淮阳小儿,军事皆委老夫。今王轻脱妄进,若与之俱,必同败没,不如以王饵贼,王败,贼必争进,我坚陈以待之,破之必矣。”由是道玄独进败没。万宝勒兵将战,士卒皆无斗志,军遂大溃,万宝逃归。道玄数从秦王世民征伐,死时年十九,世民深惜之,谓人曰:“道玄常从吾征伐,见吾深入贼陈,心慕效之,以至于此。”为之流涕。世民自起兵以来,前后数十战,常身先士卒,轻骑深入,虽屡危殆而未尝为矢刃所伤。 林士弘遣其弟鄱阳王药师攻循州,刺史杨略与战,斩之,其将王戎以南昌州降。士弘惧,己巳,请降。寻复走保安成山洞,袁州人相聚应之;洪州总管若干则遣兵击破之。会士弘死,其众遂散。 淮阳王道玄之败也,山东震骇,洺州总管庐江王瑗弃城西走,州县皆叛附于刘黑闼,旬日间,黑闼尽复故地,乙亥,进据洺州。十一月,庚辰,沧州刺史程大买为黑闼所迫,弃城走。齐王元吉畏黑闼兵强,不敢进。 上之起兵晋阳也,皆秦王世民之谋,上谓世民曰:“若事成,则天下皆汝所致,当以汝为太子。”世民拜且辞。及为唐王,将佐亦请以世民为世子,上将立之,世民固辞而止。太子建成,性宽简,喜酒色游畋;齐王元吉,多过失;皆无宠于上。世民功名日盛,上常有意以代建成,建成内不自安,乃与元吉协谋,共倾世民,各引树党友。 上晚年多内宠,小王且二十人,其母竞交结诸长子以自固。建成与元吉曲意事诸妃嫔,谄谀赂遗,无所不至,以求媚于上。或言蒸于张婕妤、尹德妃,宫禁深秘,莫能明也。是时,东宫、诸王公、妃主之家及后宫亲戚横长安中,恣为非法,有司不敢诘。世民居承乾殿,元吉居武德殿后院,与上台、东宫昼夜通行,无复禁限。太子、二王出入上台,皆乘马、携弓刀杂物,相遇如家人礼。太子令、秦、齐王教与诏敕并行,有司莫知所从,唯据得之先后为定。世民独不奉事诸妃嫔,诸妃嫔争誉建成、元吉而短世民。 世民平洛阳,上使贵妃等数人诣洛阳选阅隋宫人及收府库珍物。贵妃等私从世民求宝货及为其亲属求官,世民曰:“宝货皆已籍奏,官当授贤才有功者。”皆不许,由是益怨。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,给田数十顷。张婕妤之父因婕妤求之于上,上手敕赐之,神通以教给在先,不与。婕妤诉于上曰:“敕赐妾父田,秦王夺之以与神通。”上遂发怒,责世民曰:“我手敕不如汝教邪!”他日,谓左仆射裴寂曰:“此儿久典兵在外,为书生所教,非复昔日子也。”尹德妃父阿鼠骄横,秦王府属杜如晦过其门,阿鼠家童数人曳如晦坠马,殴之,折一指,曰:“汝何人,敢过我门而不下马!”阿鼠恐世民诉于上,先使德妃奏云:“秦王左右陵暴妾家。”上复怒责世民曰:“我妃嫔家犹为汝左右所陵,况小民乎!”世民深自辩析,上终不信。 世民每侍宴宫中,对诸妃嫔,思太穆皇后早终,不得见上有天下,或歔欷流涕,上顾之不乐。诸妃嫔因密共谮世民曰:“海内幸无事,陛下春秋高,唯宜相娱乐,而秦王每独涕泣,正是憎疾妾等。陛下万岁后,妾母子必不为秦王所容,无孑遗矣!”因相与泣,且曰:“皇太子仁孝,陛下以妾母子属之,必能保全。”上为之怆然。由是无易太子意,待世民浸疏,而建成、元吉日亲矣。 太子中允王珪、洗马魏征说太子曰:“秦王功盖天下,中外归心;殿下但以年长位居东宫,无大功以镇服海内。今刘黑闼散亡之馀,众不满万,资粮匮乏,以大军临之,势如拉朽,殿下宜自击之以取功名,因结纳山东豪杰,庶可自安。”太子乃请行于上,上许之。珪,頍之兄子也。甲申,诏太子建成将兵讨黑闼,其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、河南、河北诸州并受建成处分,得以便宜从事。 乙酉,封宗室略阳公道宗等十八人为郡王。道宗,道玄从父弟也,为灵州总管,梁师都遣弟洛儿引突厥数万围之,道宗乘间出击,大破之。突厥与师都连结,遣其郁射设入居故五原,道宗逐出之,斥地千馀里。上以道宗武干如魏任城王彰,乃立为任城郡王。 丙申,上幸宜州。 己亥,齐王元吉遣兵击刘十善于魏州,破之。 癸卯,上校猎于富平。 刘黑闼拥兵而南,自相州以北州县皆附之,唯魏州总管田留安勒兵拒守。黑闼攻之,不下,引兵南拔元城,复还攻之。 十二月,庚戌,立宗室孝友等八人为郡王。孝友,神通之子也。 丙辰,上校猎于华池。 戊午,刘黑闼陷恒州,杀刺史王公政。 庚申,车驾至长安。 癸亥,幽州大总管李艺复廉、定二州。 甲子,田留安击刘黑闼,破之,获其莘州刺史孟柱,降将卒六千人。是时,山东豪杰多杀长吏以应黑闼,上下相猜,人益离怨;留安待吏民独坦然无疑,白事者无问亲疏,皆听直入卧内,每谓吏民曰:“吾与尔曹俱为国御贼,固宜同心协力,必欲弃顺从逆者,但自斩吾首去。”吏民皆相戒曰:“田公推至诚以待人,当共竭死力报之,必不可负。”有苑竹林者,本黑闼之党,潜有异志。留安知之,不发其事,引置左右,委以管钥;竹林感激,遂更归心,卒收其用。以功进封道国公。 乙丑,并州刺史成仁重击范愿,破之。 刘黑闼攻魏州未下,太子建成、齐王元吉大军至昌乐,黑闼引兵拒之,再陈,皆不战而罢。魏征言于太子曰:“前破黑闼,其将帅皆悬名处死,妻子系虏;故齐王之来,虽有诏书赦其党与之罪,皆莫之信。今宜悉解其囚俘,慰谕遣之,则可坐视其离散矣!”太子从之。黑闼食尽,众多亡,或缚其渠帅以降。黑闼恐城中兵出,与大军表里击之,遂夜遁。至馆陶,永济桥未成,不得度。壬申,太子、齐王以大军至,黑闼使王小胡背水而陈,自视作桥成,即过桥西,众遂大溃,舍仗来降。大军度桥追黑闼,度者才千馀骑,桥坏,由是黑闼得与数百骑亡去。 上以隋末战士多没于高丽,是岁,赐高丽王建武书,使悉遣还;亦使州县索高丽人在中土者,遣归其国。建武奉诏,遣还中国民前后以万数。 ◎武德六年癸未,公元六二三年 春,正月,己卯,刘黑闼所署饶州刺史诸葛德威执黑闼,举城降。时太子遣骑将刘弘基追黑闼,黑闼为官军所迫,奔走不得休息,至饶阳,从者才百馀人,馁甚。德威出迎,延黑闼入城,黑闼不可;德威涕泣固请,黑闼乃从之。至城旁市中憩止,德威馈之食;食未毕,德威勒兵执之,送诣太子,并其弟十善斩于洺州。黑闼临刑叹曰:“我幸在家鉏菜,为高雅贤罪所误至此!” 壬午,巂州人王摩沙举兵,自称元帅,改元进通;遣骠骑将军卫彦讨之。 庚子,以吴王杜伏威为太保。 二月,庚戌,上幸骊山温汤;甲寅,还宫。 平阳昭公主薨。戊午,葬公主。诏加前后部鼓吹、班剑四十人,武贲甲卒。太常奏:“礼,妇人无鼓吹。”上曰:“鼓吹,军乐也。公主亲执金鼓,兴义兵以辅成大业,岂与常妇人比乎!” 丙寅,徐圆朗穷蹙,与数骑弃城走,为野人所杀,其地悉平。 林邑王梵志遣使入贡。初,隋人破林邑,分其地为三郡。及中原丧乱,林邑复国,至是始入贡。 幽州总管李艺请入朝;庚午,以艺为左翊卫大将军。 废参旗等十二军。 三月,癸未,高开道掠文安、鲁城,骠骑将军平善政邀击,破之。 庚子,梁师都将贺遂、索同以所部十二州来降。 乙巳,前洪州总管张善安反,遣舒州总管张镇周等击之。 夏,四月,吐谷浑寇芳州,刺史房当树奔松州。 张善安陷孙州,执总管王戎而去。乙丑,鄜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击梁师都,至夏州,俘其民畜而还。 丙寅,吐谷浑寇洮、岷二州。 丁卯,南州刺史庞孝恭、南越州民宁道明、高州首领冯暄俱反,陷南越州,进攻姜州;合州刺史宁纯引兵救之。 壬申,立皇子元轨为蜀王、凤为豳王、元庆为汉王。 癸酉,以裴寂为左仆射,萧瑀为右仆射,杨恭仁为吏部尚书兼中书令,封德彝为中书令。 五月,庚辰,遣岐州刺史柴绍救岷州。 庚寅,吐谷浑及党项寇河州,刺史卢士良击破之。 丙申,梁师都将辛獠儿引突厥寇林州。 戊戌,苑君彰将高满政寇代州,骠骑将军李宝言击走之。 癸卯,高开道引奚骑寇幽州,长史王诜击破之。刘黑闼之叛也,突地稽引兵助唐,徙其部落于幽州之昌平城;高开道引突厥寇幽州,突地稽将兵邀击,破之。 六月,戊午,高满政以马邑来降。先是,前并州总管刘世让除广州总管,将之官,上问以备边之策,世让对曰:“突厥比数为寇,良以马邑为之中顿故也。请以勇将戍崞城,多贮金帛,募有降者厚赏之,数出骑兵掠其城下,蹂其禾稼,败其生业,不出岁馀,彼无所食,必降矣。”上然其计,曰:“非公,谁为勇将!”即命世让戍崞城,马邑病之。是时,马邑人多不愿属突厥,上复遣人招谕苑君璋。高满政说君璋尽杀突厥戍兵降唐,君璋不从。满政因众心所欲,夜袭君璋,君璋觉之,亡奔突厥,满政杀君璋之子及突厥戍兵二百人而降。 壬戌,梁师都以突厥寇匡州。 丁卯,苑君璋与突厥吐屯设寇马邑,高满政与战,破之。以满政为朔州总管,封荣国公。 瓜州总管贺若怀广按部至沙州,值州人张护、李通反,怀广以数百人保子城;凉州总管杨恭仁遣兵救之,为护等所败。 癸酉,柴绍与吐谷浑战,为其所围,虏乘高射之,矢下如雨。绍遣人弹胡琵琶,二女子对舞。虏怪之,驻弓矢相与聚观,绍察其无备,潜遣精骑出虏陈后,击之,虏众大溃。 秋,七月,丙子,苑君璋以突厥寇马邑,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及高满政御之,战于腊河谷,破之。张护、李通杀贺若怀广,立汝州别驾窦伏明为主,进逼瓜州;长史赵孝伦击却之。 高开道掠赤岸镇及灵寿、九门、行唐三县而去。 丁丑,岗州刺史冯士翙据新会反,广州总管刘感讨降之,使复其位。 辛巳,高开道所部弘阳、统汉二镇来降。 癸未,突厥寇原州;乙酉,寇朔州。李高迁为虏所败,行军总管尉迟敬德将兵救之。巳亥,遣太子将兵屯北边,秦王世民屯并州,以备突厥。八月,甲辰,突厥寇真州,又寇马邑。 壬子,淮南道行台仆射辅公祏反。初,杜伏威与公祏相友善,公祏年长,伏威兄事之,军中谓之伯父,畏敬与伏威等。伏威浸忌之,乃署其养子阚棱为左将军,王雄诞为右将军,潜夺其兵权。公祏知之,怏怏不平,与其故人左游仙阳为学道辟谷以自晦。及伏威入朝,留公祏守丹杨,令雄诞典兵为之副,阴谓雄诞曰:“吾至长安,苟不失职,勿令公祏为变。”伏威既行,左游仙说公祏谋反;而雄诞握兵,公祏不得发。乃诈称得伏威书,疑雄诞有贰心,雄诞闻之不悦,称疾不视事;公祏因夺其兵,使其党西门君仪谕以反计。雄诞始寤而悔之,曰:“今天下方平定,吴王又在京师,大唐兵威,所向无敌,奈何无故自求族灭乎!雄诞有死而已,不敢闻命。今从公为逆,不过延百日之命耳,大丈夫安能爱斯须之死,而自陷于不义乎!”公祏知不可屈,缢杀之。雄诞善抚士卒,得其死力,又约束严整,每破城邑,秋毫无犯。死之日,江南军中及民间皆为之流涕。公祏又诈称伏威不得还江南,贻书令其起兵,大修铠仗,运粮储。寻称帝于丹杨,国号宋,修陈故宫室而居之。署置百官,以左游仙为兵部尚书、东南道大使、越州总管,与张善安连兵,以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。 己未,突厥寇原州。 乙丑,诏襄州道行台仆射赵郡王孝恭以舟师趣江州,岭南道大使李靖以交、广、泉、桂之众趣宣州,怀州总管黄君汉出谯、亳,齐州总管李世勣出淮、泗,以讨辅公祏。孝恭将发,与诸将宴集,命取水,忽变为血,在坐皆失色,孝恭举止自若,曰:“此乃公祏授首之征也!”饮而尽之,众皆悦服。 丙寅,吐谷浑内附。 辛未,突厥陷原州之善和镇;癸酉,又寇渭州。 高开道以奚侵幽州,州兵击却之。 九月,丙子,太子班师。 戊子,辅公祏遣其将徐绍宗寇海州,陈政通寇寿阳。邛州獠反,遣沛公郑元璹讨之。 庚寅,突厥寇幽州。 壬辰,诏以秦王世民为江州道行军元帅。 乙未,窦伏明以沙州降。 高昌王麹伯雅卒,子文泰立。 丙申,渝州人张大智反,刺史薛敬仁弃城走。 壬寅,高开道引突厥二万骑寇幽州。 突厥恶弘农公刘世让为己患,遣其臣曹般陁来,言世让与可汗通谋,欲为乱,上信之。冬,十月,丙午,杀世让,籍其家。 秦王世民犹在并州,己未,诏世民引军还。 上幸华阴。 张大智侵涪州,刺史田世康等讨之,大智以众降。 初,上遣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助朔州总管高满政守马邑,苑君璋引突厥万馀骑至城下,满政击破之。颉利可汗怒,大发兵攻马邑。高迁惧,帅所部二千人斩关宵遁,虏邀之,失亡者半。颉利自帅众攻城,满政出兵御之,或一日战十馀合。上命行军总管刘世让救之,至松子岭,不敢进,还保崞城。会颉利遣使求婚,上曰:“释马邑之围,乃可议婚。”颉利欲解兵,义成公主固请攻之。颉利以高开道善为攻具,召开道,与之攻马邑甚急。颉利诱满政使降,满政骂之。粮且尽,救兵未至,满政欲溃围走朔州,右虞候杜士远以虏兵盛,恐不免,壬戌,杀满政降于突厥,苑君璋复杀城中豪杰与满政同谋者三十馀人。上以满政子玄积为上柱国,袭爵。丁卯,突厥复请和亲,以马邑归唐;上以将军秦武通为朔州总管。 突厥数为边患,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静表请于太原置屯田,以省馈运;议者以为烦扰,不许。静切论不已,敕征静入朝,使与裴寂、萧瑀、封德彝相论难于上前,寂等不能屈,乃从静议,岁收数千斛,上善之,命检校并州大总管。静,抗之子也。十一月,辛巳,秦王世民复请增置屯田于并州之境,从之。 黄州总管周法明将兵击辅公祏,张善安据夏口,拒之。法明屯荆口镇,壬午,法明登战舰饮酒,善安遣刺客数人诈乘鱼鲽而至,见者不以为虞,遂杀法明而去。 甲申,舒州总管张镇周等击辅公祏将陈当世于猷州之黄沙,大破之。 丁亥,上校猎于华阴。己丑,迎劳秦王世民于忠武顿。 十二月,癸卯,安抚使李大亮诱张善安,执之。大亮击善安于洪州,与善安隔水而陈,遥相与语。大亮谕以祸福,善安曰:“善安初无反心,正为将士所误;欲降又恐不免。”大亮曰:“张总管有降心,则与我一家耳。”因单骑渡水入其陈,与善安执手共语,示无猜间。善安大悦,遂许之降。既而善安将数十骑诣大亮营,大亮止其骑于门外,引善安入,与语,久之,善安辞去,大亮命武士执之,从骑皆走。善安营中闻之,大怒,悉众而来,将攻大亮。大亮使人谕之曰:“吾不留总管。总管赤心归国,谓我曰:‘若还营,恐将士或有异同,为其所制。’故自留不去耳,卿辈何怒于我!”其党复大骂曰:“张总管卖我以自媚于人。”遂皆溃去。大亮追击,多所虏获。送善安于长安,善安自称不与辅公祏交通,上赦其罪,善遇之;及公祏败,得所与往还书,乃杀之。 甲寅,车驾至长安。 己巳,突厥寇定州,州兵击走之。 庚申,白简、白狗羌并遣使入贡。 ◎武德七年甲申,公元六二四年 春,正月,依周、齐旧制,每州置大中正一人,掌知州内人物,品量望第,以本州门望高者领之,无品秩。 壬午,赵郡王孝恭击辅公祏别将于枞阳,破之。 庚寅,邹州人邓同颖杀刺史李士衡反。 丙申,以白狗等羌地置维、恭二州。 二月,辛丑,辅公祏遣兵围猷州,刺史左难当婴城自守。安抚使李大亮引兵击公祏,破之。赵郡王孝恭攻公祏鹊头镇,拔之。 丁未,高丽王建武遣使来请班历。遣使册建武为辽东郡王、高丽王;以百济王夫馀璋为带方郡王,新罗王金真平为乐浪郡王。 始州獠反,遣行台仆射窦轨讨之。 己酉,诏:“诸州有明一经以上未仕者,咸以名闻;州县及乡皆置学。” 壬子,行军副总管权文诞破辅公祏之党于猷州,拔其枚洄等四镇。 丁巳,上幸国子学,释奠;诏诸王公子弟各就学。 戊午,改大总管为大都督府。 己未,高开道将张金树杀开道来降。开道见天下皆定,欲降,自以数反覆,不敢;且恃突厥之众,遂无降意。其将卒皆山东人,思乡里,咸有离心。开道选勇敢士数百,谓之假子,常直阁内,使金树领之。故刘黑闼将张君立亡在开道所,与金树密谋取开道。金树遣其党数人入阁内,与假子游戏,向夕,潜断其弓弦,藏刀槊于床下,合暝,抱之趋出,金树帅其党大噪,攻开道阁,假子将御之,而弓弦皆绝,刀槊已失,争出降;君立亦举火于外与相应,内外惶扰。开道知不免,乃擐甲持兵坐堂上,与妻妾奏乐酣饮,众惮其勇,不敢逼。天且明,开道缢妻妾及诸子,乃自杀。金树陈兵,悉收假子斩之,并杀君立,死者五百馀人。遣使来降,诏以其地置妫州。壬戌,以金树为北燕州都督。 戊辰,洋、集二州獠反,陷隆州晋城。 是月,太保吴王杜伏威薨。辅公祏之反也,诈称伏威之命以绐其众。及公祏平,赵郡王孝恭不知其诈,以状闻;诏追除伏威名,籍没其妻子。及太宗即位,知其冤,赦之,复其官爵。 三月,初定令,以太尉、司徒、司空为三公,次尚书、门下、中书、秘书、殿中、内侍为六省,次御史台,次太常至太府为九寺,次将作监,次国子学,次天策上将府,次左、右卫至左、右领卫为十四卫;东宫置三师、三少、詹事及两坊、三寺、十率府;王、公置府佐、国官,公主置邑司,并为京职事官。州、县、镇、戌为外职事官。自开府议同三司至将仕郎二十八队,为文散官;骠骑大将军至陪戎副尉三十一阶,为武散官;上柱国至武骑尉十二等,为勋官。 丙戌,赵郡王孝恭破辅公祏于芜湖,拔梁山等三镇。辛卯,安抚使任瑰拔扬子城,广陵城主龙龛降。 丁酉,突厥寇原州。 戊戌,赵郡王孝恭克丹杨。 先是,辅公祏遣其将冯慧亮、陈当世将舟师三万屯博望山,陈正通、徐绍宗将步骑二万屯青林山,仍于梁山连铁锁以断江路,筑却月城,延袤十馀里,又结垒江西以拒官军。孝恭与李靖帅舟师次舒州,李世勣帅步卒一万渡淮,拔寿阳,次硖石。慧亮等坚壁不战,孝恭遣奇兵绝其粮道,慧亮等军乏食,夜,遣兵薄孝恭营,孝恭安卧不动。孝恭集诸将议军事,皆曰:“慧亮等拥强兵,据水陆之险,攻之不可猝拔,不如直指丹杨,掩其巢穴。丹杨既溃,慧亮等自降矣!”孝恭将从其议,李靖曰:“公祏精兵虽在此水陆二军,然后自将亦为不少,今博望诸栅尚不能拔,公祏保据石头,岂易取哉!进攻丹杨,旬月不下,慧亮等蹑吾后,腹背受敌,此危道也。慧亮、正通皆百战馀贼,其心非不欲战,正以公祏立计使之持重,欲以老我师耳。我今攻其城以挑之,一举可破也!”孝恭然之,使羸兵先攻贼垒而勒精兵结陈以待之。攻垒者不胜而走,贼出兵追之,行数里,遇大军,与战,大破之。阚稜免胄谓贼众曰:“汝曹不识我邪?何敢来与我战!”贼众多稜故部曲,皆无斗志,或有拜者,由是遂败。孝恭、靖乘胜逐北,转战百馀里,博山、青林两戍皆溃,慧亮、正通等遁归,杀伤及溺死者万馀人。李靖兵先至丹杨,公祏大惧,拥兵数万,弃城东走,欲就左游仙于会稽,李世勣追之。公祏至句容,从兵能属者才五百人,夜,宿常州,其将吴骚等谋执之。公祏觉之,弃妻子,独将腹心数十人,斩关走。至武康,为野人所攻,西门君仪战死。执公祏,送丹杨枭首,分捕馀党,悉诛之,江南皆平。 己亥,以孝恭为东南道行台右仆射,李靖为兵部尚书。顷之,废行台,以孝恭为杨州大都督,靖为府长史。上深美靖功,曰:“靖,萧、辅之膏肓也。” 阚稜功多,颇自矜伐。公祏诬稜与己通谋。会赵郡王孝恭籍没贼党田宅,稜及杜伏威、王雄诞田宅在贼境者,孝恭并籍没之;稜自诉理,忤孝恭,孝恭怒,以谋反诛之。 夏,四月,庚子朔,赦天下。 是日,颁新律令,比开皇旧制增新格五十三条。 初定均田租、庸、调法:丁、中之民,给田一顷,笃疾减什之六,寡妻妾减七;皆以什之二为世业,八为口分。每丁岁入租粟二石。调随土地所宜,绫、绢、絁、布。岁役二旬;不役则收其佣,日三尺;有事而加役者,旬有五日,免其调;三旬,租、调俱免。水旱虫霜为灾,什损四以上免租,损六以上免调,损七已上课役俱免。凡民赀业分九等。百户为里,五里为乡,四家为邻,四邻为保。在城邑者为坊,田野者为村。食禄之家,无得与民争利;工商杂类,无预士伍。男女始生为黄,四岁为小,十六为中,二十为丁,六十为老。岁造计帐,三年造户籍。 丁未,党项寇松州。 庚申,通事舍人李凤起击万州反獠,平之。 五月,辛未,突厥寇朔州。 甲戌,羌与吐谷浑同寇松州。遣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自翼州道,扶州刺史蒋善合自芳州道击之。 丙戌,作仁智宫于宜君。 丁亥,窦轨破反獠于方山,俘二万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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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 · 卷二百 · 唐纪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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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旃蒙单瘀十月,尽玄勣阉茂七月,凡六年有奇。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上之下 ◎永徽六年乙卯,公元六五五年 冬,十月,己酉,下诏称:“王皇后、萧淑妃谋行鸩毒,废为庶人,母及兄弟,并除名,流岭南。”许敬宗奏:“故特进赠司空王仁祐告身尚存,使逆乱馀孽犹得为廕,并请除削。”从之。 乙卯,百官上表请立中宫,乃下诏曰:“武氏门著勋庸,地华缨黻,往以才行选入后庭,誉重椒闱,德光兰掖。朕昔在储贰,特荷先慈,常得待从,弗离朝夕,宫壸之内,恒自饬躬,嫔嫱之间,未尝迕目,圣情鉴悉,每垂赏叹,遂以武氏赐朕,事同政君,可立为皇后。” 丁巳,赦天下。是日,皇后上表称:“陛下前以妾为宸妃,韩瑗、来济面折庭争,此既事之极难,岂非深情为国!乞加褒赏。”上以表示瑗等,瑗等弥忧惧,屡请去位,上不许。 十一月,丁卯朔,临轩命司空李勣赍玺绶册皇后武氏。是日,百官朝皇后于肃义门。 故后王氏、故淑妃萧氏,并囚于别院,上尝念之,间行至其所,见其室封闭极密,惟窍壁以通食器,恻然伤之,呼曰:“皇后、淑妃安在?”王氏泣对曰:“妾等得罪为宫婢,何得更有尊称!”又曰:“至尊若念畴昔,使妾等再见日月,乞名此院为回心院。”上曰:“朕即有处置。”武后闻之,大怒,遣人杖王氏及萧氏各一百,断去手足,捉酒甕中,曰:“令二妪骨醉!”数日而死,又斩之。王氏初闻宣敕,再拜曰:“愿大家万岁!昭仪承恩,死自吾分。”淑妃骂曰:“阿武妖猾,乃至于此!愿他生我为猫,阿武为鼠,生生扼其喉。”由是宫中不畜猫。寻又改王氏姓为蟒氏,萧氏为枭氏。武后数见王、萧为祟,被发沥血如死时状。后徙居蓬莱宫,复见之,故多在洛阳,终身不归长安。 己巳,许敬宗奏曰:“永徽爰始,国本未生,权引彗星,越升明两。近者元妃载诞,正胤降神,重光日融,爝晖宜息。安可反植枝干,久易位于天庭;倒袭裳衣,使违方于震位!又,父子之际,人所难言,事或犯鳞,必婴严宪,煎膏染鼎,臣亦甘心。”上召见,问之,对曰:“皇太子,国之本也,本犹未正,万国无所系心。且在东宫者,所出本微,今知国家已有正嫡,必不自安。窃位而怀自疑,恐非宗庙之福,愿陛下熟计之。”上曰:“忠已自让。”对曰:“能为太伯,愿速从之。” 西突厥颉苾达度设数遣使请兵讨沙钵罗可汗。甲戌,遣丰州都督元礼臣册拜颉苾达度设为可汗。礼臣至碎叶城,沙钵罗发兵拒之,不得前。颉苾达度设部落多为沙钵罗所并,馀众寡弱,不为诸姓所附,礼臣竟不册拜而归。 中书侍郎李义府参知政事。义府容貌温恭,与人语,必嬉怡微笑,而狡险忌克,故时人谓义府笑中有刀;又以其柔而害物,谓之李猫。 ◎显庆元年丙辰,公元六五六年 春,正月,辛未,以皇太子忠为梁王、梁州刺史,立皇后子代王弘为皇太子,生四年矣。忠既废,官属皆惧罪亡匿,无敢见者;右庶子李安仁独候忠,泣涕拜辞而去。安仁,纲之孙也。 壬申,赦天下,改元。 二月,辛亥,赠武士彟司徒,赐爵周国公。 三月,以度支侍郎杜正伦为黄门侍郎、同三品。 夏,四月,壬子,矩州人谢无灵举兵反,黔州都督李子和讨平之。 己未,上谓侍臣曰:“朕思养人之道,未得其要,公等为朕陈之。”来济对曰:“昔齐桓公出游,见老而饥寒者,命赐之食,老人曰:‘愿赐一国之饥者。’赐之衣,曰:‘愿赐一国之寒者。’公曰:‘寡人之廪府安足以周一国之饥寒!’老人曰‘君不夺农时,则国人皆有馀食矣;不夺蚕要,则国人皆有馀衣矣!’故人君之养人,在省其征役而已。今山东役丁,岁别数万,役之则人大劳,取庸则人大费。臣愿陛下量公家所须外,馀悉免之。”上从之。 六月,辛亥,礼宫奏停太祖、世祖配祀,以高祖配昊天于圜丘,太宗配五帝于明堂;从之。 秋,七月,乙丑,西洱蛮酋长杨栋附、显和蛮酋长王罗祁、郎、昆、梨、盘四州酋长王伽冲等帅众内附。 癸未,以中书令崔敦礼为太子少师、同中书门下三品。 八月,丙申,固安昭公崔敦礼薨。 辛丑,葱山道行军总管程知节击西突厥,与歌逻、处月二部战于榆慕谷,大破之,斩首千馀级。副总管周智度攻突骑施、处木昆等部于咽城,拔之,斩首三万级。 乙巳,龟兹王布失毕入朝。 李义府恃宠用事。洛州妇人淳于氏,美色,系大理狱,义府属大理寺丞毕正义枉法出之,将纳为妾,大理卿段宝玄疑而奏之。上命给事中刘仁轨等鞫之,义府恐事泄,逼正义自缢于狱中。上知之,原义府罪不问。 侍御史涟水王义方欲奏弹之,先白其母曰:“义方为御史,视奸臣不纠则不忠,纠之则身危而忧及于亲为不孝,二者不能自决,奈何?”母曰:“昔王陵之母,杀身以成子之名。汝能尽忠以事君,吾死不恨!”义方乃奏称:“义府于辇毂之下,擅杀六品寺丞;就云正义自杀,亦由畏义府威,杀身以灭口。如此,则生杀之威,不由上出,渐不可长,请更加勘当!”于是对仗,叱义府令下;义府顾望不退。义方三叱,上既无言,义府始趋出,义方乃读弹文。上释义府不问,而谓义方毁辱大臣,言辞不逊,贬莱州司户。 九月,括州暴风,海溢,溺四千馀家。 冬,十一月,丙寅,生羌酋长浪我利波等帅众内附,以其地置柘、栱二州。 十二月,程知节引军至鹰娑川,遇西突厥二万骑,别部鼠尼施等二万馀骑继至,前军总管苏定方帅五百骑驰往击之,西突厥大败,追奔二十里,杀获千五百馀人,获马及器械,绵亘山野,不可胜计。副大总管王文度害其功,言于知节曰:“今兹虽云破贼,官军亦有死伤,乘危轻脱,乃成败之法耳,何急而为此!自今当结方陈,置辎重在内,遇贼则战,此万全策也。”又矫称别得旨,以知节恃勇轻敌,委文度为之节制,遂收军不许深入。士卒终日跨马被甲结陈,不胜疲顿,马多瘦死。定方言于知节曰:“出师欲以讨贼,今乃自守,坐自困敝,若遇贼必败;懦怯如此,何以立功!且主上以公为大将,岂可更遣军副专其号令,事必不然。请囚文度,飞表以闻。”知节不从。至恒笃城,有群胡归附,文度曰“此属伺我旋师,还复为贼,不如尽杀之,取其资财。”定方曰:“如此乃自为贼耳,何名伐叛!”文度竟杀之,分其财,独定方不受。师旋,文度坐矫诏当死,特除名;知节亦坐逗遛追贼不及,减死免官。 是岁,以太常卿驸马都尉高履行为益州长史。 韩瑗上疏,为褚遂良讼冤曰:“遂良体国忘家,捐身徇物,风霜其操,铁石其心,社稷之旧臣,陛下之贤佐。无闻罪状,斥去朝廷,内外黎,咸嗟举措。臣闻晋武弘裕,不贻刘毅之诛;汉祖深仁,无恚周昌之直。而遂良被迁,已经寒暑,违忤陛下,其罚塞焉。伏愿缅鉴无辜,稍宽非罪,俯矜微款,以顺人情。”上谓瑗曰:“遂良之情,朕亦知之。然其悖戾好犯上,故以此责之,卿何言之深也!”对曰:“遂良社稷忠臣,为谗谀所毁。昔微子去而殷国以亡,张华存而纲纪不乱。陛下无故弃逐旧臣,恐非国家之福!”上不纳。瑗以言不用,乞归田里,上不许。 刘洎之子讼其父冤,称贞观之末,为褚遂良所谮而死,李义府复助之。上以问近臣,众希义府之旨,皆言其枉。给事中长安乐彦玮独曰:“刘洎大臣,人主暂有不豫,岂得遽自比伊、霍!今雪洎之罪,谓先帝用刑不当乎!”上然其言,遂寝其事。 ◎显庆二年丁巳,公元六五七年 春,正月,癸巳,分哥逻禄部置阴山、大漠二都督府。 闰月,壬寅,上行幸洛阳。 庚戌,以右屯卫将军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总管,帅燕然都护渭南任雅相、副都护萧嗣业发回纥等兵,自北道讨西突厥沙钵罗可汗。嗣业,钜之子也。 初,右卫大将军阿史那弥射及族兄左屯卫大将军步真,皆西突厥酋长,太宗之世,帅众来降;至是,诏以弥射、步真为流沙安抚大使,自南道招集旧众。 二月,辛酉,车驾至洛阳宫。 庚午,立皇子显为周王。壬申,徙雍王素节为郇王。 三月,甲辰,以潭州都督褚遂良为桂州都督。 癸丑,以李义府兼中书令。 夏,五月,丙申,上幸明德宫避暑。上自即位,每日视事;庚子,宰相奏天下无虞,请隔日视事;许之。 秋,七月,丁亥朔,上还洛阳宫。 王玄策之破天竺也,得方士那罗迩娑婆寐以归,自言有长生之术。太宗颇信之,深加礼敬,使合长生药。发使四方求奇药异石,又发使诣婆罗门诸国采药。其言率皆迂诞无实,苟欲以延岁月,药竟不就,乃放还。上即位,复诣长安,又遣归。玄策时为道王友,辛亥,奏言:“此婆罗门实能合长年药,自诡必成,今遣归,可惜失之。”玄策退,上谓侍臣曰:“自古安有神仙!秦始皇、汉武帝求之,疲弊生民,卒无所成。果有不死之人,今皆安在!”李对曰:“诚如圣言。此婆罗门今兹再来,容发衰白,已改于前,何能长生!陛下遣之,内外皆喜。”娑婆寐竟死于长安。 许敬宗、李义府希皇后旨,诬奏侍中韩瑗、中书令来济与褚遂良潜谋不轨,以桂州用武之地,授遂良桂州都督,欲以为外援。八月,丁卯,瑗坐贬振州刺史,济贬台州刺史,终身不听朝觐。又贬褚遂良为爱州刺史,荣州刺史柳奭为象州刺史。 遂良至爱州,上表自陈:“往者濮王、承乾交争之际,臣不顾死亡,归心陛下。时岑文本、刘洎奏称‘承乾恶状已彰,身在别所,其于东宫,不可少时虚旷,请且遣濮王往居东宫。’臣又抗言固争,皆陛下所见。卒与无忌等四人共定大策。及先朝大渐,独臣与无忌同受遗诏。陛下在草土之辰,不胜哀恸,臣以社稷宽譬,陛下手抱臣颈。臣与无忌区处众事,咸无废阙,数日之间,内外宁谧。力小任重,动罹愆过,蝼蚁馀齿,乞陛下哀怜。”表奏,不省。 己巳,礼官奏:“四郊迎气,存太微五帝之祀;南郊明堂,废纬书六天之义。其方丘祭地之外,别有神州,亦请合为一祀。”从之。 辛未,以礼部尚书许敬宗为侍中,兼度支尚书杜正伦为兼中书令。 冬,十月,戊戌,上行幸许州。乙巳,畋于滍水之南。壬子,至祀水曲。十二月,乙卯朔,车驾还洛阳宫。 苏定方击西突厥沙钵罗可汗,至金山北,先击处木昆部,大破之,其俟斤懒独禄等帅万馀帐来降,定方抚之,发其千骑与俱。 右领军郎将薛仁贵上言:“泥孰部素不伏贺鲁,为贺鲁所破,虏其妻子。今唐兵有破贺鲁诸部得泥孰妻子者,宜归之,仍加赐赉,使彼明知贺鲁为贼而大唐为之父母,则人致其死,不遗力矣。”上从之。泥孰喜,请从军共击贺鲁。 定方至曳咥河西,沙钵罗帅十姓兵且十万来拒战。定方将唐兵及回纥万馀人击之。沙钵罗轻定方兵少,直进围之。定方令步兵据南原,攒槊外向,自将骑兵陈于北原。沙钵罗先攻步军,三冲不动,定方引骑兵击之,沙钵罗大败,追奔三十里,斩获数万人;明日,勒兵复进。于是胡禄屋等五弩失毕悉众来降,沙钵罗独与处木昆屈律啜数百骑西走。时阿史那步真出南道,五咄陆部落闻沙钵罗败,皆诣步真降。定方乃命萧嗣业、回纥婆闰将胡兵趋邪罗斯川,追沙钵罗,定方与任雅相将新附之众继之。会大雪,平地二尺,军中咸请俟晴而行,定方曰:“虏恃雪深,谓我不能进,必休息士马。亟追之可及,若缓之,彼遁逃浸远,不可复追,省日兼功,在此时矣!”乃踏雪昼夜兼行,所过收其部众,至双河,与弥射、步真兵合,去沙钵罗所居二百里,布陈长驱,径至其牙帐。沙钵罗与其徒将猎,定方掩其不备,纵兵击之,斩获数万人,得其鼓纛,沙钵罗与其子咥运、婿阎啜等脱走,趣石国。定方于是息兵,诸部各归所居,通道路,置邮驿,掩骸骨,问疾苦,画疆场,复生业,凡为沙钵罗所掠者,悉括还之,十姓安堵如故。乃命萧嗣业将兵追沙钵罗,定方引军还。 沙钵罗至石国西北苏咄城,人马饥乏,遣人赍珍宝入城市马。城主伊沮达官诈以酒食出迎,诱之入,闭门执之,送于石国。萧嗣业至石国,石国人以沙钵罗授之。 乙丑,分西突厥地置蒙池、昆陵二都护府,以阿史那弥射为左卫大将军、昆陵都护、兴昔亡可汗,押五咄陆部落;阿史那步真为右卫大将军、蒙池都护、继往绝可汗,押五弩失毕部落。遣光禄卿卢承庆持节册命,仍命弥射、步真与承庆据诸姓降者,准其部落大小,位望高下,授刺史以下官。 丁卯,以洛阳宫为东都,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。 是岁,诏:“自今僧尼不得受父母及尊者礼拜,所司明有法制禁断。” 以吏部侍郎刘祥道为黄门侍郎,仍知吏部选事。祥道以为:“今选司取士伤滥,每年入流之数,过一千四百,杂色入流,曾不铨简。即日内外文武官一品至九品,凡万三千四百六十五员,约准三十年,则万三千馀人略尽矣。若年别入流者五百人,足充所须之数。望有厘革。”既而杜正伦亦言入流人太多。上命正伦与祥道详议,而大臣惮于改作,事遂寝。祥道,杜甫之子也。 ◎显庆三年戊午,公元六五八年 春,正月,戊子,长孙无忌等上所修新礼;诏中外行之。先是,议者谓贞观礼节文未备,故命无忌等修之。时许敬宗、李义府用事,所损益多希旨,学者非之。太常博士萧楚材等以为豫备凶事,非臣子所宜言;敬宗、义府深然之,遂焚《国恤》一篇,由是凶礼遂阙。 初,龟兹王布失毕妻阿史那氏与其相那利私通,布失毕不能禁,由是君臣猜阻,各有党与,互来告难。上两召之,既至,囚那利,遣左领军郎将雷文成送布失毕归国。至龟兹东境泥师城,龟兹大将羯猎颠发众拒之,仍遣使降于西突厥沙钵罗可汗。布失毕据城自守,不敢进。诏左屯卫大将军杨胄发兵讨之。会布失毕病卒,胄与羯猎颠战,大破之,擒羯猎颠及其党,尽诛之,乃以其地为龟兹都督府。戊申,立布失毕之子素稽为龟兹王兼都督。 二月,丁巳,上发东都;甲戌,至京师。 夏,五月,癸未,徙安西都护府于龟兹,以旧安西夏为西州都督府,镇高昌故地。 六月,营州都督兼东夷都护程名振、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将兵攻高丽之赤烽镇,拔之,斩首四百馀级,捕虏百馀人。高丽遣其大将豆方娄帅众三万拒之,名振以契丹逆击,大破之,斩首二千五百级。 秋,八月,甲寅,播罗哀獠酋长多胡桑等帅众内附。 冬,十月,庚申,吐蕃赞普来请婚。 中书令李义府有宠于上,诸子孩抱者并列清贵。而义府贪冒无厌,母、妻及诸子、女婿,卖官鬻狱,其门如市,多树朋党,倾动朝野。中书令杜正伦每以先进自处,义府恃恩,不为之下,由是有隙,与义府讼于上前。上以大臣不和,两责之。十一月,乙酉,贬正伦横州刺史,义府普州刺史。正伦寻卒于横州。 阿史那贺鲁既被擒,谓萧嗣业曰:“我本亡虏,为先帝所存,先帝遇我厚而我负之,今日之败,天所怒也。吾闻中国刑人必于市,愿刑我于昭陵之前以谢先帝。”上闻而怜之。贺鲁至京师,甲午,献于昭陵。敕免其死,分其种落为六都督府,其所役属诸国皆置州府,西尽波斯,并隶安西都护府。贺鲁寻死,葬于颉利墓侧。 戊戌,以许敬宗为中书令,大理卿辛茂将为兼侍中。 开府仪同三司鄂忠武公尉迟敬德薨。敬德晚年闲居,学延年术,修饰池台,奏清商乐以自奉养,不交通宾客,凡十六年。年七十四,以病终,朝廷恩礼甚厚。 是岁,爱州刺史褚遂良卒。 雍州司士许祎与来济善,侍御史张伦与李义府有怨,吏部尚书唐临奏以祎为江南道巡察使,伦为剑南道巡察使。是时义府虽在外,皇后常保护之。以临为挟私选授。 ◎显庆四年己未,公元六五九年 春,二月,乙丑,免临官。 三月,壬午,西突厥兴昔亡可汗与真珠叶护战于双河,斩真珠叶护。 夏,四月,丙辰,以于志宁为太子太师、同中书门下三品;乙丑,以黄门侍郎许圉师参知政事。 武后以太尉赵公长孙无忌受重赐而不助己,深怨之。及议废王后,燕公于志宁中立不言,武后亦不悦。许敬宗屡以利害说无忌,无忌每面折之,敬宗亦怨。武后既立,无忌内不自安,后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。 会洛阳人李奉节告太子洗马韦季方、监察御史李巢朋党事,敕敬宗与辛茂将鞫之。敬宗按之急,季方自刺,不死,敬宗因诬奏季方欲与无忌构陷忠臣近戚,使权归无忌,伺隙谋反,今事觉,故自杀。上惊曰:“岂有此邪!舅为小人所间,小生疑阻则有之,何至于反!”敬宗曰:“臣始末推究,反状已露,陛下犹以为疑,恐非社稷之福。”上泣曰“我家不幸,亲戚间屡有异志,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,今元舅复然,使朕惭见天下之人。兹事若实,如之何?”对曰:“遗爱乳臭儿,与一女子谋反,势何所成!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,天下服其智;为宰相三十年,天下畏其威;若一旦窃发,陛下遣谁当之?今赖宗庙之灵,皇天疾恶,因按小事,乃得大奸,实天下之庆也。臣窃恐无忌知季方自刺,窘急发谋,攘袂一呼,同恶云集,必为宗庙之忧。臣昔见宇文化及父述为炀帝所亲任,结以昏烟,委以朝政;述卒,化及复典禁兵,一夕于江都作乱,先杀不附己者,臣家亦豫其祸,于是大臣苏威、裴矩之徒,皆舞蹈马首,唯恐不及,黎明遂倾隋室。前事不远,愿陛下速决之!”上命敬宗更加审察。明日,敬宗复奏曰:“去夜季方已承与无忌同反,臣又问季方:‘无忌与国至亲,累朝宠任,何恨而反?’季方答云:‘韩瑗尝语无忌云:“柳奭、褚遂良劝公立梁王为太子,今梁王既废,上亦疑公,故出高履行于外。”自此无忌忧恐,渐为自安之计。后见长孙祥又出,韩瑗得罪,日夜与季方等谋反。’臣参验辞状,咸相符合,请收捕准法。”上又泣曰:“舅若果尔,朕决不忍杀之;若果杀之,天下将谓朕何!后世将谓朕何!”敬宗对曰:“薄昭,汉文帝之舅也,文帝从代来,昭亦有功,所坐止于杀人,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杀之,至今天下以文帝为明主。今无忌忘两朝之大恩,谋移社稷,其罪与薄昭不可同年而语也。幸而奸状自发,逆徒引服,陛下何疑,犹不早决!古人有言:‘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’安危之机,间不容发。无忌今之奸雄,王莽、司马懿之流也;陛下少更迁延,臣恐变生肘腋,悔无及矣!”上以为然,竟不引问无忌。戊辰,下诏削无忌太尉及封邑,以为扬州都督,于黔州安置,准一品供给。祥,无忌之从父兄子也,前此自工部尚书出为荆州长史,故敬宗以此诬之。 敬宗又奏:“无忌谋逆,由褚遂良、柳奭、韩瑗构扇而成;奭仍潜通宫掖,谋行鸩毒,于志宁亦党附无忌。”于是诏追削遂良官爵,除奭、瑗名,免志宁官。遣使发道次兵援送无忌诣黔州。无忌子秘书监驸马都尉冲等皆除名,流岭表。遂良子彦甫、彦冲流爱州,于道杀之。益州长史高履行累贬洪州都督。 五月,丙申,兵部尚书任雅相、度支尚书卢承庆并参知政事。承庆,思道之孙也。 凉州刺史赵持满,多力善射,喜任侠,其从母为韩瑗妻,其舅驸马都尉长孙铨,无忌之族弟也,铨坐无忌,流巂州。许敬宗恐持满作难,诬云无忌同反,驿召至京师,下狱,讯掠备至,终无异辞,曰:“身可杀也,辞不可更!”吏无如之何,乃代为狱辞结奏。戊戌,诛之,尸于城西,亲戚莫敢视。友人王方翼叹曰:“栾布哭彭越,义也;文王葬枯骨,仁也。下不失义,上不失仁,不亦可乎!”乃收而葬之。上闻之,不罪也。方翼,废后之从祖兄也。长孙铨至流所,县令希旨杖杀之。 六月,丁卯,诏改《氏族志》为《姓氏录》。 初,太宗命高士廉等修《氏族志》,升降去取,时称允当。至是,许敬宗等以其书不叙武氏本望,奏请改之,乃命礼部郎中礼志约等比类升降,以后族为第一等,其馀悉以仕唐官品高下为准,凡九等。于是士卒以军功致位五品,豫士流,时人谓之“勋格”。 许敬宗议封禅仪,己巳,奏:“请以高祖、太宗俱配昊天上帝,太穆、文德二皇后俱配皇地祇。”从之。 秋,七月,命御史往高州追长孙恩,象州追柳奭,振州追韩瑗,并枷锁诣京师,仍命州县簿录其家。恩,无忌之族弟也。 壬寅,命李勣、许敬宗、辛茂将与任雅相、卢承庆更共覆按无忌事。许敬宗又遣中书舍人袁公瑜等诣黔州,再鞫无忌反状,至则逼无忌令自缢。诏柳奭、韩瑗所至斩决。使者杀柳奭于象州。韩瑗已死,发验而还。籍没三家,近亲皆流岭南为奴婢。常州刺史长孙祥坐与无忌通书,处绞。长孙恩流檀州。 八月,壬子,以普州刺史李义府兼吏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三品。义府既贵,自言本出赵郡,与诸李叙昭穆;无赖之徒藉其权势,拜伏为兄叔者甚众。给事中李崇德初与同谱,及义府出为普州,即除之。义府闻而衔之,及复为相,使人诬构其罪,下狱,自杀。 乙卯,长孙氏、柳氏缘无忌、奭贬降者十三人。高履行贬永州刺史。于志宁贬荣州刺史,于氏贬者九人。自是政归中宫矣。 九月,诏以石、米、史、大安、小安、曹、拔汗那、北拔汗那、悒怛、疏勒、硃驹半等国置州县府百二十七。 冬,十月,丙午,太子加元服,赦天下。初,太宗疾山东士人自矜门地,昏姻多责资财,命修《氏族志》例降一等;王妃、主婿皆取勋臣家,不议山东之族。而魏征、房玄龄、李勣家皆盛与为昏,常左右之,由是旧望不减,或一姓之中,更分某房某眷,高下悬隔。李义府为其子求昏不获,恨之,故以先帝之旨,劝上矫其弊。壬戌,诏后魏陇西李宝、太原王琼、荥阳郑温、范阳卢子迁、卢浑、卢辅、清河崔宗伯、崔元孙、前燕博陵崔懿、晋赵郡李楷等子孙,不得自为昏姻。仍定天下嫁女受财之数,毋得受陪门财。然族望为时俗所尚,终不能禁,或载女窃送夫家,或女老不嫁,终不与异姓为昏。其衰宗落谱,昭穆所不齿者,往往反自称禁婚家,益增厚价。 闰月,戊寅,上发京师,令太子监国。太子思慕不已,上闻之,遽召赴行在。戊戌,车驾至东都。 十一月,丙午,以许圉师为散骑常侍、检校侍中。 戊午,侍中兼左庶子辛茂将薨。 思结俟斤都曼帅疏勒、硃俱波、谒般陀三国反,击破于阗。癸亥,以左骁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安抚大使以讨之。 以卢承庆同中书门下三品。 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等与高丽将温沙门战于横山,破之。 苏定方军至业叶水,思结保马头川。定方选精兵万人、骑三千匹驰往袭之,一日一夜行三百里,诘旦,至城下,都曼大惊。战于城外,都曼败,退保其城。及暮,诸军继至,遂围之,都曼惧而出降。 ◎显庆五年庚申,公元六六零年 春,正月,定方献俘于乾阳殿。法司请诛都曼,定方请曰:“臣许以不死,故都曼出降,愿丐其馀生。”上曰:“朕屈法以全卿之信。”乃免之。 甲子,上发东都;二月,辛巳,至并州。三月,丙午,皇后宴亲戚故旧邻里于朝堂,妇人于内殿,班赐有差。诏:“并州妇人年八十以上,绵版授郡君。” 百济恃高丽之援,数侵新罗;新罗王春秋上表求救。辛亥,以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,帅左骁卫将军刘伯英等水陆十万以伐百济。以春秋为嵎夷道行军总管,将新罗之众,与之合势。 夏,四月,戊寅,上发并州;癸巳,至东都。五月,作合璧宫。壬戌,上幸合璧宫。 戊辰,以定襄都督阿史德枢宾、左武候将军延陀梯真、居延州都督李合珠并为冷岍道行军总管,各将所部兵以讨叛奚,仍命尚书右丞崔馀庆充使总护三部兵,奚寻遣使降。更以枢宾等为沙砖道行军总管,以讨契丹,擒契丹松漠都督阿卜固送东都。 六月,庚午朔,日有食之。 早午,车驾还洛阳宫。 房州刺史梁王忠,年浸长,颇不自安,或私衣妇人服以备刺客;又数自占吉凶。或告其事,秋,七月,乙巳,废忠为庶人,徙黔州,囚于承乾故宅。 丁卯,度支尚书、同中书门下三品卢承庆坐科调失所免官。 八月,吐蕃禄东赞遣其子起政将兵击吐谷浑,以吐谷浑内附故也。 苏定方引军自成山济海,百济据熊津江口以拒之。定方进击破之,百济死者数千人,馀皆溃走。定方水陆齐进,直趣其都城。未至二十馀里,百济倾国来战,大破之,杀万馀人,追奔,入其郭。百济王义慈及太子隆逃于北境,定方进围其城;义慈次子泰自立为王,帅众固守。隆子文思曰:“王与太子皆在,而叔遽拥兵自王,借使能却唐兵,我父子必不全矣。”遂师左右逾城来降,百姓皆从之,泰不能止。定方命军士登城立帜,泰窘迫,开门请命。于是义慈、隆及诸城主皆降。百济故有五部,分统三十七郡、二百城、七十六万户,诏以其地置熊津等五都督府,以其酋长为都督、刺史。 壬午,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将兵讨思结、拔也固、仆骨、同罗四部,三战皆捷,追奔百馀里,斩其酋长而还。 冬,十月,上初苦凤眩头重,目不能视,百司奏事,上或使皇后决之。后性明敏,涉猎文史,处事皆称旨。由是始委以政事,权与人主侔矣。 十一月,戊戌朔,上御则天门楼,受百济俘,自其王义慈以下皆释之。苏定方前后灭三国,皆生擒其主。赦天下。 甲寅,上幸许州。十二月,辛未,畋于长社。己卯,还东都。 壬午,以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浿江道行军大总管,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,左骁卫将军刘伯英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,蒲州刺史程名振为镂方道总管,将兵分道击高丽。青州刺史刘仁轨坐督海运覆船,以白衣从军自效。 ◎龙朔元年辛酉,公元六六一年 春,正月,乙卯,募河南北、淮南六十七州兵,得四万四千馀人,诣平壤、镂方行营。戊午,以鸿胪卿萧嗣业为夫馀道行军总管,帅回纥等诸部兵诣平壤。 二月,乙未晦,改元。 三月,丙申朔,上与群臣及外夷宴于洛城门,观屯营新教之舞,谓之《一戎大定乐》。时上欲亲征高丽,以象用武之势也。 初,苏定方即平百济,留郎将刘仁愿镇守百济府城,又以左卫中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,抚其馀众。文度济海而卒,百济僧道琛、故将福信聚众据周留城,迎故王子丰于倭国而立之,引兵围仁愿于府城。诏起刘仁轨检校带方州刺史,将王文度之众,便道发新罗兵以救仁愿。仁轨喜曰:“天将富贵此翁矣!”于州司请《唐历》及庙讳以行,曰:“吾欲扫平东夷,颁大唐正朔于海表!”仁轨御军严整,转斗而前,所向皆下。百济立两栅于熊津江口,仁轨与新罗兵合击,破之,杀溺死者万馀人。道琛等乃释府城之围,退保任存城;新罗粮尽,引还。道琛自称领军将军,福信自称霜岑将军,招集徒众,其势益张。仁轨众少,与仁愿合军,休息士卒。上表诏新罗出兵,新罗王春秋奉诏,遣其将金钦将兵救仁轨等,至古泗,福信邀击,败之。钦自葛岭道遁还新罗,不敢复出。福信寻杀道琛,专总国兵。 夏,四月,丁卯,上幸合璧宫。 庚辰,以任雅相为浿江道行军总管,契苾何力为辽东道行军总管,苏定方为平壤道行军总管,与萧嗣业及诸胡兵凡三十五军,水陆分道并进。上欲自将大军继之;癸巳,皇后抗表谏亲征高丽;诏从之。 六月,癸未,以吐火罗、嚈哒、罽宾、波斯等十六国置都督府八,州七十六,县一百一十,军府一百二十六,并隶安西都护府。 秋,七月,甲戌,苏定方破高丽于浿江,屡战皆捷,遂围平壤城。 九月,癸巳朔,特进新罗王春秋卒;以其子法敏为乐浪郡王、新罗王。 壬子,徙潞王贤为沛王。贤闻王勃善属文,召为修撰。勃,通之孙也。时诸王斗鸡,勃戏为《檄周王鸡文》。上见之,怒曰:“此乃交构之渐。”斥勃出沛府。 高丽盖苏文遣其子男生以精兵数万守鸭绿水,诸军不得渡。契苾何力至,值冰大合,何力引众乘冰渡水,鼓噪而进,高丽大溃,追奔数十里,斩首三万级,馀众悉降,男生仅以身免。会有诏班师,乃还。 冬,十月,丁卯,上畋于陆浑;戊申,又畋于非山;癸酉,还宫。 回纥酋长婆闰卒,侄比粟毒代领其众,与同罗、仆固犯边,诏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为铁勒道行军大总管,燕然都护刘审礼、左武卫将军薛仁贵为副,鸿胪卿萧嗣业为仙萼道行军总管,右屯卫将军孙仁师为副,将兵讨之。审礼,德威之子也。 ◎龙朔二年壬戌,公元六六二年 春,正月,辛亥,立波斯都督卑路斯为波斯王。二月,甲子,改百官名:以门下省为东台,中书省为西台,尚书省为中台;侍中为左相,中书令为右相,仆射为匡政,左、右丞为肃机,尚书为太常伯,侍郎为少常伯;其馀二十四司、御史台、九寺、七监、十六卫,并以义训更其名,而职任如故。 甲戌,浿江道大总管任雅相薨于军。雅相为将,未尝奏亲戚故吏从军,皆移所司补授,谓人曰:“官无大小,皆国家公器,岂可苟便其私!”由是军中赏罚皆平,人服其公。 戊寅,左骁卫将军白州刺史沃沮道总管庞孝泰,与高丽战于蛇水之上,军败,与其子十三人皆战死。苏定方围平壤久不下,会大雪,解围而还。 三月,郑仁泰等败铁勒于天山。 铁勒九姓闻唐兵将至,合众十馀万以拒之,选骁健者数十人挑战。薛仁贵发三矢,杀三人,馀皆下马请降。仁贵悉坑之,度碛北,击其馀众,获叶护兄弟三人而还。军中歌之曰:“将军三箭定天山,壮士长歌入汉关。” 思结、多滥葛等部落先保天山,闻仁泰等将至,皆迎降;仁泰等纵兵击之,掠其家以赏军士。虏相帅远遁,将军杨志追之,为虏所败。候骑告仁泰:“虏辎重在近,往可取也。”仁泰将轻骑万四千,倍道赴之,遂逾大碛,至仙萼河,不见虏,粮尽而还。值大雪,士卒饥冻,弃捐甲兵,杀马食之,马尽,人自相食,比入塞,馀兵才八百人。 军还,司宪大夫杨德裔劾奏:“仁泰等诛杀已降,使虏逃散,不抚士卒,不计资粮,遂使骸骨蔽野,弃甲资寇。自圣朝开创以来,未有如今日之丧败者。仁贵于所监临,贪淫自恣,虽矜所得,不补所丧。并请付法司推科。”诏以功赎罪,皆释之。 以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铁勒道安抚使,左卫将军姜恪副之,以安辑其馀众。何力简精骑五百,驰入九姓中,虏大惊,何力乃谓曰:“国家知汝皆胁从,赦汝之罪,罪在酋长,得之则已。”其部落大喜,共执其叶护及设、特勒等二百馀人以授何力,何力数其罪而斩之,九姓遂定。 甲午,车驾发东都;辛亥,幸蒲州;夏,四月,庚申朔,至京师。 辛巳,作蓬莱宫。 五月,丙申,以许圉师为左相。 六月,乙丑,初令僧、尼、道士、女官致敬父母。 秋,七月,戊子朔,赦天下。 丁巳,熊津都督刘仁愿、带方州刺史刘仁轨大破百济于熊津之东,拔真岘城。 初,仁愿、仁轨等屯熊津城,上与之敕书,以“平壤军回,一城不可独固,宜拔就新罗。若金法敏借卿留镇,宜且停彼;若其不须,即宜泛海还也。”将士咸欲西归。仁轨曰:“人臣徇公家之利,有死无贰,岂得先念其私!主上欲灭高丽,故先诛百济,留兵守之,制其心腹;虽馀寇充斥而守备甚严,宜厉兵秣马,击其不意,理无不克。既捷之后,士卒心安,然后分兵据险,开张形势,飞表以闻,更求益兵。朝廷知其有成,必命将出师,声援才接,凶丑自歼。非直不弃成功,实亦永清海表。今平壤之军既还,熊津又拔,则百济馀烬,不日更兴,高丽逋寇,何时可灭!且今以一城之地居敌中央,苟或动足,即为擒虏,纵入新罗,亦为羁客,脱不如意,悔不可追。况福信凶悖残虐,君臣猜离,行相屠戮;正宜坚守观变,乘便取之,不可动也。”众从之。时百济王丰与福信等以仁愿等孤城无援,遣使谓之曰:“大使等何时西还,当遣相送。”仁愿、仁轨知其无备,忽出击之,拔其支罗城及尹城、大山、沙井等栅,杀获甚众,分兵守之。福信等以真岘城险要,加兵守之。仁轨伺其稍懈,引新罗兵夜傅城下,攀草而上,比明,入据其城,遂通新罗运粮之路。仁愿乃奏请益兵,诏发淄、青、莱、海之兵七千人以赴熊津。 福信专权,与百济王丰浸相猜忌。福信称疾,卧于窟室,欲俟丰问疾而杀之。丰知之,帅亲信袭杀福信,遣使诣高丽、倭国乞师以拒唐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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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 · 卷二百零三 · 唐纪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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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玄黓敦牂,尽柔兆阉茂,凡五年。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下 ◎永淳元年壬午,公元六八二年 春,二月,作万泉宫于蓝田。 癸未,改元,赦天下。 戊午,立皇孙重照为皇太孙。上欲令开府置僚属,问吏部郎中王方庆,对曰:“晋及齐皆尝立太孙,其太子官属即为太孙官属,未闻太子在东宫而更立太孙者也。”上曰:“自我作古,可乎?”对曰:“三王不相袭礼,何为不可!”乃奏置师傅等官。既而上疑其非法,竟不补授。方庆,裒之曾孙也,名綝,以字行。 西突厥阿史那车簿帅十姓反。 夏,四月,甲子朔,日有食之。 上以关中饥馑,米斗三百,将幸东都;丙寅,发京师,留太子监国,使刘仁轨、裴炎、薛元超辅之。时出幸仓猝,扈从之士有饿死于中道者。上虑道路多草窃,使监察御史魏元忠检校车驾前后。元忠受诏,即阅视赤县狱,得盗一人,神采语言异于众,命释桎梏,袭冠带,乘驿以从,与之共食宿,托以诘盗,其人笑许诺。比及东都,士马万数,不亡一钱。 辛未,以礼部尚书闻喜宪公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,帅右金吾将军阎怀旦等三总管分道讨西突厥。师未行,行俭薨。 行俭有知人之鉴,初为吏部侍郎,前进士王勮、咸阳尉栾城苏味道皆未知名。行俭一见,谓之曰:“二君后当相次常铨衡,仆有弱息,愿以为托。”是时勮弟勃与华阴杨炯、范阳卢照邻、义乌骆宾王皆以文章有盛名,司列少常伯李敬玄尤重之,以为必显达。行俭曰:“士之致远者,当先器识而后才艺。勃等虽有文华,而浮躁浅露,岂享爵禄之器邪!杨子稍沈静,应至令长;馀得令终幸矣。”既而勃渡海堕水,炯终于盈川令,照邻恶疾不愈,赴水死,宾王反诛,勮、味道皆典选,如行俭言。行俭为将帅,所引偏裨如程务挺、张虔勖、王方翼、刘敬同、李多祚、黑齿常之,后多为名将。 行俭尝命左右取犀角、麝香而失之。又敕赐马及鞍,令史辄驰骤,马倒,鞍破。二人皆逃去,行俭使人召还,谓曰:“尔曹皆误耳,何相轻之甚邪!”待之如故。破阿史那都支,得马脑盘,广二尺馀,以示将士,军吏王休烈捧盘升阶,跌而碎之,惶恐,叩头流血。行俭笑曰:“尔非故为,何至于是!”不复有追惜之色。诏赐都支等资产金器三千馀物,杂畜称是,并分给亲故及偏裨,数日而尽。 阿史那车薄围弓月城,安西都护王方翼引军救之,破虏众于伊丽水,斩首千馀级。俄而三姓咽面与车薄合兵拒方翼,方翼与战于热海,流矢贯方翼臂,方翼以佩刀截之,左右不知。所将胡兵谋执方翼以应车薄,方翼知之,悉召会议,阳出军资赐之,以次引出斩之,会大风,方翼振金鼓以乱其声,诛七十馀人,其徒莫之觉。既而分遣裨将袭车薄、咽面,大破之,擒其酋长三百人,西突厥遂平。阎怀旦等竟不行。方翼寻迁夏州都督,征入,议边事。上见方翼衣有血渍,问之,方翼具对热海苦战之状,上视疮叹息;竟以废后近属,不得用而归。 乙酉,车驾至东都。 丁亥,以黄门侍郎颍川郭待举、兵部侍郎岑长倩、秘书员外少监、检校中书侍郎鼓城郭正一、吏部侍郎鼓城魏玄同并与中书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。上欲用待举等,谓崔知温曰:“待举等资任尚浅,且令预闻政事,未可与卿等同名。”自是外司四品已下知政事者,始以平章事为名。长倩,文本之兄子也。 先是,玄同为吏部侍郎,上言铨选之弊,以为:“人君之体,当委任而责成功,所委者当,则所用者自精矣。故周穆王命伯冏为太仆正,曰:‘慎简乃僚。’是使群司各自求其小者,而天子命其大者也。乃至汉氏,得人皆自州县补署,五府辟召,然后升于天朝,自魏、晋以来,始专委选部。夫以天下之大,士人之众,而委之数人之手,用刀笔以量才,按簿书而察行,借使平如权衡,明如水镜,犹力有所极,照有所穷,况所委非人而有愚暗阿私之弊乎!愿略依周、汉之规以救魏、晋之失。”疏奏,不纳。 五月,丙午,东都霖雨。乙卯,洛水溢,溺民居千馀家。关中先水后旱、蝗,继以疾疫,米斗四百,两京间死者相枕于路,人相食。 上既封泰山,欲遍封五岳,秋,七月,作奉天宫于嵩山南。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谏曰:“陛下封泰山,告太平,致群瑞,与三皇、五帝比隆矣。数年已来,菽粟不稔,饿殍相望,四夷交侵,兵车岁驾;陛下宜恭默思道以禳灾谴,乃更广营宫室,劳役不休,天下莫不失望。臣忝备国家耳目,窃以此为忧!”上虽不纳,亦优容之。自褚遂良、韩瑗之死,中外以言为讳,无敢逆意直谏,几二十年;及善感始谏,天下皆喜,谓之“凤鸣朝阳”。 上遣宦者缘江徙异竹,欲植苑中。宦者科舟载竹,所在纵暴;过荆州,荆州长史苏良嗣囚之,上疏切谏,以为:“致远方异物,烦扰道路,恐非圣人爱人之意。又,小人窃弄威福,亏损皇明。”上谓天后曰:“吾约束不严,果为良嗣所怪。”手诏慰谕良嗣,令弃竹江中。良嗣,世长之子也。 黔州都督谢祐希天后意,逼零陵王明令自杀,上深惜之,黔府官属皆坐免官。祐后寝于平阁,与婢妾十馀人共处,夜,失其首。垂拱中,明子零陵王俊、黎国公杰为天后所杀,有司籍其家,得祐首,漆为秽器,题云谢祐,乃知明子使刺客取之也。 太子留守京师,颇事游畋,薛元超上疏规谏;上闻之,遣使者慰劳元超,仍召赴东都。 吐蕃将论钦陵寇柘、松、翼等州。诏左骁卫郎将李孝逸、右卫郎将卫蒲山发秦、渭等州兵分道御之。 冬,十月,丙寅,黄门侍郎刘景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 是岁,突厥馀党阿史那骨笃禄、阿史德元珍等招集亡散,据黑沙城反,入寇并州及单于府之北境,杀岚州刺史王德茂。右领军卫将军、检校代州都督薛仁贵将兵击元珍于云州,虏问唐大将为谁,应之曰:“薛仁贵!”虏曰:“吾闻仁贵流象州,死久矣,何以绐我!。仁贵免胄示之面,虏相顾失色,下马列拜,稍稍引去。仁贵因奋击,大破之,斩首万馀级,捕虏二万馀人。 吐蕃入寇河源军,军使娄师德将兵击之于白水涧,八战八捷。上以师德为比部员外郎、左骁卫郎将、河源军经略副使,曰:“卿有文武材,勿辞也!” ◎弘道元年癸未,公元六八三年 春,正月,甲午朔,上行幸奉天宫。 二月,庚午,突厥寇定州,刺史霍王元轨击却之。乙亥,复寇妫州。三月,庚寅,阿史那骨笃禄、阿史德元珍围单于都护府,执司马张行师,杀之。遣胜州都督王本立、夏州都督李崇义将兵分道救之。 太子右庶子、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义琰改葬父母,使其舅氏迁旧墓;上闻之,怒曰:“义琰倚势,乃陵其舅家,不可复知政事!”义琰闻之,不自安,以足疾乞骸骨。庚子,以义琰为银青光禄大夫,致仕。 癸丑,守中书令崔知温薨。 夏,四月,己未,车驾还东都。 绥州步落稽白铁余,埋铜佛于地中,久之,草生其上,绐其乡人曰:“吾于此数见佛光。”择日集众掘地,果得之,因曰:“得见圣佛者,百疾皆愈。”远近赴之。铁余以杂色囊盛之数十重,得厚施,乃去一囊。数年间,归信者众,遂谋作乱。据城平县,自称光明圣皇帝,置百官,进攻绥德、大斌二县,杀官吏,焚民居。遣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与夏州都督王方翼讨之,甲申,攻拔其城,擒铁余,馀党悉平。 五月,庚寅,上幸芳桂宫,至合璧宫,遇大雨而还。 乙巳,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寇蔚州,杀刺史李思俭,丰州都督崔智辩将兵邀之于朝那山北,兵败,为虏所擒。朝议欲废丰州,迁其百姓于灵、夏。丰州司马唐休璟上言,以为:“丰州阻河为固,居贼冲要,自秦、汉已来,列为郡县,土宜耕牧。隋季丧乱,迁百姓于宁、庆二州,致胡虏深侵,以灵、夏为边境。贞观之末,募人实之,西北始安。今废之则河滨之地复为贼有,灵、夏等州人不安业,非国家之利也!”乃止。 六月,突厥别部寇掠岚州,偏将杨玄基击走之。 秋,七月,己丑,立皇孙重福为唐昌王。 庚辰,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嵩山;寻以上不豫,改用来年正月。 甲辰,徙相王轮为豫王,更名旦。 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超病喑,乞骸骨;许之。 八月,己丑,以将封嵩山,召太子赴东都;留唐昌王重福守京师,以刘仁轨为之副。冬,十月,己卯,太子至东都。 癸亥,车驾幸奉天宫。十一月,丙戌,诏罢来年封嵩山,上疾甚故也。上苦头重,不能视,召侍医秦鸣鹤诊之,鸣鹤请刺头出血,可愈。天后在帘中,不欲上疾愈,怒曰:“此可斩也,乃欲于天子头刺血!”鸣鹤叩头请命。上曰:“但刺之,未必不佳。”乃刺百会、脑户二穴。上曰:“吾目似明矣。”后举手加额曰:“天赐也!”自负彩百匹以赐鸣鹤。 戊戌,以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,招讨阿史那骨笃禄等。 诏太子监国,以裴炎、刘景先、郭正一兼东宫平章事。 上自奉天宫疾甚,宰相皆不得见。丁未,还东都,百官见于天津桥南。 十二月,丁巳,改元,赦天下。上欲御则天门楼宣赦,气逆不能乘马,乃召百姓入殿前宣之。是夜,召裴炎入,受遗诏辅政,上崩于贞观殿。遗诏太子柩前即位,军国大事有不决者,兼取天后进止。废万泉、芳桂、奉天等宫。庚申,裴炎奏太子未即位,未应宣敕,有要速处分,望宣天后令于中书、门下施行。甲子,中宗即位,尊天后为皇太后,政事咸取决焉。太后以泽州刺史韩王元嘉等,地尊望重,恐其为变,并加三公等官以慰其心。 甲戌,以刘仁轨为左仆射,裴炎为中书令;戊寅,以刘景先为侍中。 故事,宰相于门下省议事,谓之政事堂,故长孙无忌为司空,房玄龄为仆射,魏征为太子太师,皆知门下省事。及裴炎迁中书令,始迁政事堂于中书省。 壬午,遣左威卫将军王果、左监门将军令狐智通、右金吾将军杨玄俭、右千牛将军郭齐宗分往并、益、荆、扬四大都督府,与府司相知镇守。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郭正一为国子祭酒,罢政事。 则天顺圣皇后上之上 ◎光宅元年甲申,公元六八四年 春,正月,甲申朔,改元嗣圣,赦天下。 立太子妃韦氏为皇后;擢后父玄贞自普州参军为豫州刺史。 癸巳,以左散骑常侍杜陵韦弘敏为太府卿、同中书门下三品。 中宗欲以韦玄贞为侍中,又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;裴炎固争,中宗怒曰:“我以天下与韦玄贞,何不可!而惜侍中邪!”炎惧,白太后,密谋废立。二月,戊午,太后集百官于乾元殿,裴炎与中书侍郎刘祎之、羽林将军程务挺、张虔勖勒兵入宫,宣太后令,废中宗为庐陵王,扶下殿。中宗曰:“我何罪?”太后曰:“汝欲以天下与韦玄贞,何得无罪!乃幽于别所。己未,立雍州牧豫王旦为皇帝。政事决于太后,居睿宗于别殿,不得有所预。立豫王妃刘氏为皇后。后,德威之孙也。有飞骑十馀人饮于坊曲,一人言:“向知别无勋赏,不若奉庐陵。”一人起,出诣北门告之。座未散,皆捕得,系羽林狱,言者斩,馀以知反不告皆绞,告者除五品官。告密之端自此兴矣。 壬子,以永平郡王成器为皇太子,睿宗之长子。赦天下,改元文明。 庚申,废皇太孙重照为庶人,命刘仁轨专知西京留守事。流韦玄贞于钦州。 太后与刘仁轨书曰:“昔汉以关中之事委萧何,今托公亦犹是矣。”仁轨上疏,辞以衰老不堪居守,因陈吕后祸败之事以申规戒。太后使秘书监武承嗣赍玺书慰谕之曰:“今以皇帝谅闇不言,眇身且代亲政;远劳劝戒,复辞衰疾。又云‘吕氏见嗤于后代,禄、产贻祸于汉朝’,引喻良深,愧慰交集。公忠贞之操,终始不渝,劲直之风,古今罕比。初闻此语,能不罔然;静而思之,是为龟镜。况公先朝旧德,遐迩具瞻,愿以匡救为怀,无以暮年致请。” 辛酉,太后命左金吾将军丘神勣诣巴州,检校故太子贤宅,以备外虞,其实风使杀之。神勣,行恭之子也。 甲子,太后御武成殿,皇帝帅王公以下上尊号。丁卯,太后临轩,遣礼部尚书武承嗣册嗣皇帝。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,施惨紫帐以视朝。 丁丑,以太常卿、检校豫王府长史王德真为侍中;中书侍郎、检校豫王府司马刘祎之同中书门下三品。 三月,丁亥,徙杞王上金为毕王,鄱阳王素节为葛王。 丘神勣至巴州,幽故太子贤于别室,逼令自杀。太后乃归罪于神勣,戊戌,举哀于显福门,贬神勣为叠州刺史。己亥,追封贤为雍王。神勣寻复入为左金吾将军。 夏,四月,开府仪同三司、梁州都督滕王元婴薨。 辛酉,徙毕王上金为泽王,拜苏州刺史;葛王素节为许王,拜绛州刺史。 癸酉,迁庐陵王于房州;丁丑,又迁于均州故濮王宅。 五月,丙申,高宗灵驾西还。 闰月,以礼部尚书武承嗣为太常卿、同中书门下三品。 秋,七月,戊午,广州都督路元睿为昆仑所杀。元睿暗懦,僚属恣横,有商舶至,僚属侵渔不已。商胡诉于元睿,元睿索枷,欲系治之。群胡怒,有昆仑袖剑直登听事,杀元睿及左右十馀人而去,无敢近者,登舟入海,追之不及。 温州大水,流四千馀家。 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寇朔州。八月,庚寅,葬天皇大帝于乾隆,庙号高宗。 初,尚书左丞冯元常为高宗所委,高宗晚年多疾,百司奏事,每曰:“朕体中不佳,可与元常平章以闻。”元常尝密言:“中宫威权太重,宜稍抑损。”高宗虽不能用,深以其言为然。及太后称制,四方争言符瑞;嵩阳令樊文献瑞石,太后命于朝堂示百官,元常奏:“状涉谄诈,不可诬罔天下。”太后不悦,出为陇州刺史。元常,子琮之曾孙也。 丙午,太常卿、同中书门下三品武承嗣罢为礼部尚书。 括州大水,流二千馀家。 九月,甲寅,赦天下,改元。旗帜皆从金色。八品以下,旧服青者更服碧。改东都为神都,宫名太初。又改尚书省为文昌台,左、右仆射为左、右相,六曹为天、地、四时六官;门下省为鸾台,中书省为凤阁,侍中为纳言,中书令为内史;御史台为左肃政台,增置右肃政台;其馀省、寺、监、率之名,悉以义类改之。 以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,以备突厥。 武承嗣请太后追王其祖,立武氏七庙,太后从之。裴炎谏曰:“太后母临天下,当示至公,不可私于所亲。独不见吕氏之败乎!”太后曰:“吕后以权委生者,故及于败。今吾追尊亡者,何伤乎!”对曰:“事当防微杜渐,不可长耳。”太后不从。己巳,追尊太后五代祖克己为鲁靖公,妣为夫人;高祖居常为太尉、北平恭肃王,曾祖俭为太尉、金城义康王,祖华为太尉、太原安成王,考士彟为太师、魏定王;祖妣皆为妃。裴炎由是得罪。又作五代祠堂于文水。 时诸武用事,唐宗室人人自危,众心愤惋。会眉州刺史英公李敬业及弟盩厔令敬猷、给事中唐之奇、长安主簿骆宾王、詹事司直杜求仁皆坐事,敬业贬柳州司马,敬猷免官,之奇贬括苍令,宾王贬临海丞,求仁贬黟令。求仁,正伦之侄也。盩厔尉魏思温尝为御史,复被黜。皆会于扬州,各自以失职怨望,乃谋作乱,以匡复庐陵王为辞。 思温为之谋主,使其党监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,令雍州人韦超诣仲璋告变,云“扬州长史陈敬之谋反”。仲璋收敬之系狱。居数日,敬业乘传而至,矫称扬州司马来之官,云“奉密旨,以高州酋长冯子猷谋反,发兵讨之。”于是开府库,令士曹参军李宗臣就钱坊,驱囚徒、工匠数百,授以甲。斩敬之于系所;录事参军孙处行拒之,亦斩以徇,僚吏无敢动者。遂起一州之兵,复称嗣圣元年。开三府,一曰匡复府,二曰英公府,三曰扬州大都督府。敬业自称匡复府上将,领扬州大都督。以之奇、求仁为左、右长史,宗臣、仲璋为左、右司马,思温为军师,宾王为记室,旬日间得胜兵十馀万。移檄州县,略曰:“伪临朝武氏者,人非温顺,地实寒微。昔充太宗下陈,尝以更衣入侍,洎乎晚节,秽乱春宫。密隐先帝之私,阴图后庭之嬖,践元后于翚翟,陷吾君于聚麀。”又曰:“杀姊屠兄,弑君鸩母,人神之所同嫉,天地之所不容。”又曰:“包藏祸心,窃窥神器。君之爱子,幽之于别宫;贼之宗盟,委之以重任。”又曰:“一抔之土未干,六尺之孤安在!”又曰:“试观今日之域中,竟是谁家之天下!”太后见檄,问曰:“谁所为?”或对曰:“骆宾王。”太后曰:“宰相之过也。人有如此才,而使之流落不偶乎!” 敬业求得人貌类故太子贤者,绐众云:“贤不死,亡在此城中,令吾属举兵。”因奉以号令。 楚州司马李崇福帅所部三县应敬业。盱眙人刘行举独据县不从,敬业遣其将尉迟昭攻盱眙,行举拒却之。诏以行举为游击将军,以其弟行实为楚州刺史。 甲申,以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大总管,将兵三十万,以将军李知士、马敬臣为之副,以讨李敬业。 武承嗣与从父弟右卫将军三思以韩王元嘉、鲁王灵夔属尊位重,屡劝太后因事诛之。太后谋于执政,刘祎之、韦思谦皆无言;内史裴炎独固争,太后愈不悦。三思,元庆之子也。 及李敬业举兵,薛仲璋,炎之甥也,炎欲示闲暇,不汲汲议诛讨。太后问计于炎,对曰:“皇帝年长,不亲政事,故竖子得以为辞。若太后返政,则不讨自平矣。”监察御史蓝田崔詧闻之,上言:“炎受顾托,大权在己,若无异图,何故请太后归政?”太后命左肃政大夫金城骞味道、侍御史栎阳鱼承晔鞫之,收炎下狱。炎被收,辞气不屈。或劝炎逊辞以免,炎曰:“宰相下狱,安有全理!” 凤阁舍人李景谌证炎必反。刘景先及凤阁侍郎义阳胡元范皆曰:“炎,社稷元臣,有功于国,悉心奉上,天下所知,臣敢明其不反。”太后曰:“炎反有端,顾卿不知耳。”对曰:“若裴炎为反,则臣等亦反也。”太后曰:“朕知裴炎反,知卿等不反。”文武间证炎不反者甚众,太后皆不听。俄并景先、元范下狱。丁亥,以骞味道检校内史同凤阁鸾台三品,李景谌同凤阁鸾台平章事。 魏思温说李敬业曰:“明公以匡复为辞,宜帅大众鼓行而进,直指洛阳,则天下知公志在勤王,四面响应矣。”薛仲璋曰:“金陵有王气,且大江天险,足以为固,不如先取常、润,为定霸之基,然后北向以图中原,进无不利,退有所归,此良策也!”思温曰:“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,愤惋不平,闻公举事,皆自蒸麦饭为粮,伸锄为兵,以俟南军之至。不乘此势以立大功,乃更蓄缩,欲自谋巢穴,远近闻之,其谁不解体!”敬业不从,使唐之奇守江都,将兵渡江攻润州。思温谓杜求仁曰:“兵势合则强,分则弱,敬业不并力渡淮,收山东之众以取洛阳,败在眼中矣!” 壬辰,敬业陷润州,执刺史李思文,以李宗臣代之。思文,敬业之叔父也,知敬业之谋,先遣使间道上变,为敬业所攻,拒守久之,力屈而陷。思温请斩以徇,敬业不许,谓思文曰:“叔党于武氏,宜改姓武。”润州司马刘延嗣不降,敬业将斩之,思温救之,得免,与思文皆囚于狱中。刘延嗣,审礼从父弟也。曲阿令河间尹元贞引兵救润州,战败,为敬业所擒,临以白刃,不屈而死。 丙申,斩裴炎于都亭。炎将死,顾兄弟曰:“兄弟官皆自致,炎无分毫之力,今坐炎流窜,不亦悲乎!”籍没其家,无甔石之储。刘景先贬普州刺史,又贬辰州刺史,胡元范流琼州而死。裴炎弟子太仆寺丞伷先,年十七,上封事请见言事。太后召见,诘之曰:“汝伯父谋反,尚何言?”伷先曰:“臣为陛下画计耳,安敢诉冤!陛下为李氏妇,先帝弃天下,遽揽朝政,变易嗣子,疏斥李氏,封崇诸武。臣伯父忠于社稷,反诬以罪,戮及子孙。陛下所为如是,臣实惜之!陛下早宜复子明辟,高枕深居,则宗族可全;不然,天下一变,不可复救矣!”太后怒曰:“胡白,小子敢发此言!”命引出。伷先反顾曰:“今用臣言,犹未晚!”如是者三。太后命于朝堂杖之一百,长流瀼州。炎之下狱也,郎将姜嗣宗使至长安,刘仁轨问以东都事,嗣宗曰:“嗣宗觉裴炎有异于常久矣。”仁轨曰:“使人觉之邪?”嗣宗曰:“然。”仁轨曰:“仁轨有奏事,愿附使人以闻。”嗣宗曰:“诺。”明日,受仁轨表而还,表言:“嗣宗知裴炎反不言。”太后览之,命拉嗣宗于殿庭,绞于都亭。 丁酉,追削李敬业祖考官爵,发冢斫棺,复姓徐氏。 李景谌罢为司宾少卿,以右史武康沈君谅、著作郎崔詧为正谏大夫、同平章事。 徐敬业闻李孝逸将至,自润州回军拒之,屯高邮之下阿溪;使徐敬猷逼淮阴,别将韦超、尉迟昭屯都梁山。 李孝逸军至临淮,偏将雷仁智与敬业战,不利,孝逸惧,按兵不进。监军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谓孝逸曰:“天下安危,在兹一举。四方承平日久,忽闻狂狡,注心倾耳以俟其诛。今大军久留不进,远近失望,万一朝廷更命它将以代将军,将军何辞以逃逗挠之罪乎!”孝逸乃引军而前。壬寅,马敬臣击斩尉迟昭于都梁山。 十一月,辛亥,以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,讨敬业。 韦超拥众据都梁山,诸将皆曰:“超凭险自固,士无所施其勇,骑无所展其足;且穷寇死战,攻之多杀士卒,不如分兵守之,大军直趣江都,覆其巢穴。”支度使薛克构曰:“超虽据险,其众非多。今多留兵则前军势分,少留兵则终为后患,不如先击之,其势必举,举都梁,则淮阴、高邮望风瓦解矣。”魏元忠请先击徐敬猷,诸将曰:“不如先攻敬业,敬业败,则敬猷不战自擒矣。若击敬猷,则敬业引兵救之,是腹背受敌也。”元忠曰:“不然。贼之精兵,尽在下阿,乌合而来,利在一决,万一失利,大事去矣!敬猷出于博徒,不习军事,其众单弱,人情易摇,大军临之,驻马可克。敬业虽欲救之,计程必不能及。我克敬猷,乘胜而进,虽有韩、白不能当其锋矣。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强,非计也。”孝逸从之,引兵击超,超夜遁;进击敬猷,敬猷脱身走。 庚申,敬业勒兵阻溪拒守,后军总管苏孝祥夜将五千人,以小舟渡溪先击之,兵败,孝祥死,士卒赴溪溺死者过半。左豹韬卫果毅渔阳成三朗为敬业所擒。唐之奇绐其众曰:“此李孝逸也!”将斩之,三朗大呼曰:“我果毅成三朗,非李将军也。官军今大至矣,尔曹破在朝夕。我死,妻子受荣,尔死,妻子籍没,尔终不及我!”遂斩之。 孝逸等诸军继至,战数不利。孝逸惧,欲引退,魏元忠与行军管记刘知柔言于孝逸曰:“风顺荻干,此火攻之利。”固请决战。敬业置阵既久,士卒多疲倦顾望,阵不能整;孝逸进击之,因风纵火,敬业大败,斩首七千级,溺死者不可胜纪。敬业等轻骑走入江都,挈妻子奔润州,将入海奔高丽;孝逸进屯江都,分遣诸将追之。乙丑,敬业至海陵界,阻风,其将王那相斩敬业、敬猷及骆宾王首来降。馀党唐之奇、魏思温皆捕得,传首神都,扬、润、楚三州平。 陈岳论曰:敬业苟能用魏思温之策,直指河、洛,专以匡复为事,纵军败身戮,亦忠义在焉。而妄希金陵王气,是真为叛逆,不败何待! 敬业之起也,名敬猷将兵五千,循江西上,略地和州。前弘文馆直学士历阳高子贡帅乡里数百人拒之,敬猷不能西。以功拜朝散大夫、成均助教。 丁卯,郭待举罢为左庶子;以鸾台侍郎韦方质为凤阁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方质,云起之孙也。 十二月,刘景先又贬吉州员外长史,郭待举贬岳州刺史。 初,裴炎下狱,单于道安抚大使、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密表申理,由是忤旨。务挺素以唐之奇、杜求仁善,或谮之曰:“务挺与裴炎、徐敬业通谋。”癸卯,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即军中斩之,籍没其家。突厥闻务挺死,所在宴饮相庆;又为务挺立祠,每出师,必祷之。 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与务挺连职,素相亲善,且废后近属,征下狱,流崖州而死。 ◎垂拱元年乙酉,公元六八五年 春,正月,丁未朔,赦天下,改元。 太后以徐思文为忠,特免缘坐,拜司仆少卿。谓曰:“敬业改卿姓武,朕今不复夺也。” 庚戌,以骞味道守内史。 戊辰,文昌左相、同凤阁鸾台三品乐城文献公刘仁轨薨。 二月,癸未,制:“朝堂所置登闻鼓及肺石,不须防守,有挝鼓立石者,令御史受状以闻。” 乙巳,以春官尚书武承嗣、秋官尚书裴居道、右肃政大夫韦思谦并同凤阁鸾台三品。 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数寇边;以左玉钤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行军总管,击之。 正谏大夫、同平章事沈君谅罢。 三月,正谏大夫、同平章事崔詧罢。 丙辰,迁庐陵王于房州。 辛酉,武承嗣罢。 辛未,颁《垂拱格》。 朝士有左迁诣宰相自诉者,内史骞味道曰:“此太后处分。”同中书门下三品刘祎之曰:“缘坐改官,由臣下奏请。”太后闻之,夏,四月,丙子,贬味道为青州刺史,加祎之太中大夫。谓侍臣曰:“君臣同体,岂得归恶于君,引善自取乎!” 癸未,突厥寇代州;淳于处平引兵救之,至欣州,为突厥所败,死者五千馀人。 五月,丙午,以裴居道为内史。纳言王德真流象州。 己酉,以冬官尚书苏良嗣为纳言。 壬戌,制内外九品以上及百姓,咸令自举。 壬申,韦方质同凤阁鸾台三品。 六月,天官尚书韦待价同凤阁鸾台三品。待价,万石之兄也。 同罗、仆固等诸部叛;遣左豹韬卫将军刘敬同发河西骑士出居延海以讨之,同罗、仆固等皆败散。敕侨置安北都护府于同城以纳降者。 秋,七月,己酉,以文昌左丞魏玄同为鸾台侍郎、同凤阁鸾台三品。诏自今祀天地,高祖、太宗、高宗皆配坐;用凤阁舍人元万顷等之议也。 九月,丁卯,广州都督王果讨反獠,平之。 冬,十一月,癸卯,命天官尚书韦待价为燕然道行军大总管,以讨突厥。初,西突厥兴昔亡、继往绝可汗既死,十姓无主,部落多散亡,太后乃擢兴昔亡之子左豹韬卫翊府中郎将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,兼崐陵都护,袭兴昔亡可汗押出咄陆部落。 麟台正字射洪陈子昂上疏,以为:“朝廷遣使巡察四方,不可任非其人,及刺史、县令,不可不择。比年百姓疲于军旅,不可不安。”其略曰:“夫使不择人,则黜陡不明,刑罚不中,朋党者进,贞直者退;徒使百姓修饰道路,送往迎来,无所益也。谚曰:‘欲知其人,观其所使。’不可不慎也。”又曰:“宰相,陛下之腹心;刺史、县令,陛下之手足;未有无腹心手足而能独理者也。”又曰:“天下有危机,祸福因之而生,机静则有福,机动则有祝,百姓是也。百姓安则乐其生,不安则轻其死,轻其死则无所不至,祆逆乘衅,天下乱矣!”又曰:“隋炀帝不知天下有危机,而信贪佞之臣,冀收夷狄之利,卒以灭亡,其为殷鉴,岂不大哉!” 太后修故白马寺,以僧怀义为寺主。怀义,鄠人,本姓冯,名小宝,卖药洛阳市,因千金公主以进,得幸于太后;太后欲令出入禁中,乃度为僧,名怀义。又以其家寒微,令与驸马都尉薛绍合族,命绍以季父事之。出入乘御马,宦者十馀人侍从,士民遇之者皆奔避,有近之者,辄挝其首流血,委之而去,任其生死。见道士则极意殴之,仍髡其发而去。朝贵皆匍匐礼谒,武承嗣、武三思皆执僮仆之礼以事之,为之执辔,怀义视之若无人。多聚无赖少年,度为僧,纵横犯法,人莫敢言。右台御史冯思勖屡以法绳之,怀义遇思勖于途,令从者殴之,几死。 ◎垂拱二年丙戌,公元六八六年 春,正月,太后下诏复政于皇帝。睿宗知太后非诚心,奉表固让;太后复临朝称制。辛酉,赦天下。 二月,辛未朔,日有食之。 右卫大将军李孝逸既克徐敬业,声望甚重;武承嗣等恶之,数谮于太后,左迁施州刺史。 三月,戊申,太后命铸铜为匦,置之朝堂,以受天下表疏铭。其东曰“延恩”,献赋颂、求仕进者投之;南曰:“招谏”,言朝政得失者投之;西曰:“伸冤”,有冤抑者投之;北曰:“通玄”,言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者投之。命正谏、补阙、拾遗一人掌之,先责识官,乃听投表疏。 徐敬业之反也,侍御史鱼承晔之子保家教敬业作刀车及弩,敬业败,仅得免。太后欲周知人间事,保家上书,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。其器共为一室,中有四隔,上各有窍,以受表疏。可入不可出。太后善之。未几,其怨家投匦告保家为敬业作兵器,杀伤官军甚众,遂伏诛。 太后自徐敬业之反,疑天下人多图己,又自以久专国事,且内行不正,知宗室大臣怨望,心不服,欲大诛杀以威之。乃盛开告密之门,有告密者,臣下不得问,皆给驿马,供五品食,使诣行在。虽农夫樵人,皆得召见,廪于客馆,所言或称旨,则不次除官,无实者不问。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,人皆重足屏息。 有胡人索元礼,知太后意,因告密召见,擢为游击将军,令案制狱。元礼性残忍,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,太后数召见赏赐以张其权。于是尚书都事长安周兴、万年人来俊臣之徒效之,纷纷继起。兴累迁至秋官侍郎,俊臣累迁至御史中丞,相与私畜无赖数百人,专以告密为事;欲陷一人,辄令数处俱告,事状如一。俊臣与司刑评事洛阳万国俊共撰《罗织经》数千言,教其徒网罗无辜,织成反状,构造布置,皆有支节。太后得告密者,辄令元礼等推之,竞为讯囚酷法,作大枷,有“定百脉”、“突地吼”、“死猪愁”、“求破家”、“反是实”等名号,或以椽关手足而转之,谓之“凤皇晒翅”;或以物绊其腰,引枷向前,谓之“驴驹拔撅”;或使跪捧枷,累甓其上,谓之“仙人献果”;或使立高木之上,引枷尾向后,谓之“玉女登梯”;或倒悬石缒其首,或以醋灌鼻,或以铁圈毂其首而加楔,至有脑裂髓出者。每得囚,辄先陈其械具以示之,皆战栗流汗,望风自诬。每有赦令,俊臣辄令狱卒先杀重囚,然后宣示。太后以为忠,益宠任之。中外畏此数人,甚于虎狼。 麟台正字陈子昂上疏,以为:“执事者疾徐敬业首乱唱祸,将息奸源,究其党与,遂使陛下大开诏狱,重设严刑,有迹涉嫌疑,辞相逮引,莫不穷捕考按。至有奸人荧惑,乘险相诬,纠告疑似,冀图爵赏,恐非伐罪吊人之意也。臣窃观当今天下,百姓思安久矣,故扬州构逆,殆有五旬,而海内晏然,纤尘不动,陛下不务玄默以救疲人,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,臣愚暗昧,窃有大惑。伏见诸方告密,囚累百千辈,乃其究竟,百无一实。陛下仁恕,又屈法容之,遂使奸恶之党快意相仇,睚眦之嫌即称有密,一人被讼,百人满狱,使者推捕,冠盖如市。或谓陛下爱一人而害百人,天下喁喁,莫知宁所。臣闻隋之末代,天下犹平,杨玄感作乱,不逾月而败。天下之弊,未至土崩,蒸人之心,犹望乐业。炀帝不悟,遂使兵部尚书樊子盖专行屠戮,大穷党与,海内豪士,无不罹殃;遂至杀人如麻,流血成泽,天下靡然,始思为乱,于是雄杰并起而隋族亡矣。夫大狱一起,不能无滥,冤人吁嗟,感伤和气,群生疠疫,水旱随之。人既失业,则祸乱之心怵然而生矣。古者明王重慎刑法,盖惧此也。昔汉武帝时巫蛊狱起,使太子奔走,兵交宫阙,无辜被害者以千万数,宗庙几覆,赖武帝得壶关三老书,廓然感悟,夷江充三族,馀狱不论,天下以安尔。古人云:‘前事之不忘,后事之师。’伏愿陛下念之!”太后不听。 夏,四月,太后铸大仪,置北阙。 以岑长倩为内史。六月,辛未,以苏良嗣为左相,同凤阁鸾台三品韦待价为右相。己卯,以韦思谦为纳言。 苏良嗣遇僧怀义于朝堂,怀义偃蹇不为礼;良嗣大怒,命左右捽曳,批其颊数十。怀义诉于太后,太后曰:“阿师当于北门出入,南牙宰相所往来,勿犯也。” 太后托言怀义有巧思,故使入禁营造。补阙长社王求礼上表,以为:“太宗时,有罗黑黑善弹琵琶,太宗阉为给使,使教宫人。陛下若以怀义有巧性,欲宫中驱使者,臣请阉之,庶不乱宫闱。”表寝不出。 秋,九月,丁未,以西突阙继往绝可汗之子斛瑟罗为右玉钤卫将军,袭继往绝可汗押五弩失毕部落。 己巳,雍州言新丰县东南有山踊出,改新丰为庆山县。四方毕贺。江陵人俞文俊上书:“天气不和而寒暑并,人气不和而疣赘生,地气不和而塠阜出。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,反易刚柔,故地气塞隔而山变为灾。陛下谓之‘庆山”,臣以为非庆也。臣愚以为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;不然,殃祸至矣!”太后怒,流于岭外,后为六道使所杀。 突厥入寇,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拒之;至两井,遇突厥三千馀人,见唐兵,皆下马擐甲,常之以二百馀骑冲之,皆弃甲走。日暮,突厥大至,常之令营中燃火,东南又有火起,虏疑有兵相应,遂夜遁。 狄仁杰为宁州刺史。右台监察御史晋陵郭翰巡察陇右,所至多所按劾,入宁州境,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;翰荐之于朝,征为冬官侍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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