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寄族叔父仲学先生的拼音版

  • fèng
    shū
    zhòng
    xué
    xiān
    shēng
  • yóu
    guī
    shí
    qīn
    bān
    huá
    jìn
  • shēng
    suí
    fēn
    tián
    yuán
    hǎo
    zhū
    sūn
    shū
吴与弼介绍和吴与弼诗词大全

吴与弼

明江西崇仁人,初名梦祥,字子傅,吴溥子。十九岁即决心专治程朱理学,不应科举。天顺元年以石亨荐,授左谕德,固辞不拜。所著《日录》,悉言生平所得。胡居仁、陈献章、娄谅等均其弟子。学者称康斋先生,有《康斋文......
复制作者 吴与弼
猜您喜欢

水浒传 · 第九十回 · 五台山宋江参禅 双林镇燕青遇故

形式:

诗曰: 韩文参大颠,东坡访玉泉。 僧来白马寺,经到赤乌年。 叶叶风中树,重重火里莲。 无尘心镜净,只此是金仙。 原来五台山这个智真长老,是故宋时一个当世的活佛,知得过去未来之事。数载之前,已知鲁智深是个了身达命之人,只是俗缘未尽,要还杀生之债,因此教他来尘世中走这一遭。本人宿根,还有道心,今日起这个念头,要来参禅投礼本师。宋公明亦然是素有善心,时刻点悟,因此要同鲁智深来参智真长老。当时众弟兄亦要同往,宋江难以阻当,就与军师众皆计议,只除公孙胜道教外,可委副先锋掌管军马。四哨无人,可差金大坚、皇甫端、萧让、乐和一同卢俊义管领大队军马,陆续前进。 宋江与众将,只带一千人马,同鲁智深来到五台山下。就将人马屯扎下营。先使人上山报知。宋江等众弟兄,都脱去戎装惯带,各穿随身锦绣战袍,步行上山。转到山门外,只听寺内撞钟击鼓,众僧出来迎接,向前与宋江、鲁智深等施了礼。数内有认的鲁智深的多,又见齐齐整整百余个头领跟着宋江,尽皆惊羡不已。堂头首座来禀宋江道:“长老坐禅入定之际,不能相接,将车切勿见罪,恕责则个!”遂请宋江等先去知客寮内少坐。供茶罢,侍者出来请道:“长老禅定方回,已在方丈专候,启请将军进来。”宋江等一行百余人,直到方丈,来参智真长老。那长老慌忙降阶而接,邀至上堂,各施礼罢。宋江看那和尚时,六旬之上,眉发尽白,骨格清奇,俨然有天台方广出山之相。众人入进方丈之中,宋江便请智真长老上座,焚香礼拜,一行众将,都已拜罢。鲁智深向前插香礼拜。智真长老道:“徒弟一去数年,杀人放火不易。”鲁智深默默无言。宋江向前道:“久闻长老清德,争耐俗缘浅薄,无路拜见尊颜。今因奉诏破辽到此,得以拜见堂头大和尚,平生万幸。智深和尚与宋江做兄弟时,虽是杀人放火,忠心不害良善,善心常在。今引宋江等众弟兄来参大师。”智真长老道:“常有高僧到此,亦曾闲论世事循环。久闻将军替天行道,忠义于心,深知众将义气为重。吾弟子智深跟着将军,岂有差错。”宋江称谢不已。有诗为证: 谋财致命凶心重,放火屠城恶行多。忽地寻思念头起,五台山上礼弥陀。 鲁智深将出一包金银采段来,供献本师。智真长老道:“吾弟子此物,何处得来?无义钱财,决不敢受。”智深禀道:“弟子累经功赏积聚之物,弟子无用,特地将来献纳本师,以充公用。”长老道:“众亦难消,与汝置经一藏,消灭罪恶,早登善果。”鲁智深拜谢已了。宋江亦取金银采段上献智真长老,长老坚执不受。宋江禀说:“我师不纳,可令库司办斋,供献本寺僧众。”当日就五台山寺中宿歇一宵,长老设素斋相待,不在话下。 且说次日库司办斋完备,五台寺中法堂上鸣钟击鼓。智真长老会集众僧,于法堂上讲法参禅。须臾,合寺众僧都披袈裟坐具,到于法堂中坐下。宋江、鲁智深并众头领,立于两边。引磬响处,两碗红纱灯笼,引长老上升法座。智真长老到法座上,先拈信香,祝赞道:“此一炷香,伏愿今上天子万岁万万岁,皇后齐肩,太子千秋,金枝茂盛,玉叶光辉,文武官僚同增禄位,天下太平,万民乐业!”再拈信香一炷,“愿今斋主身心安乐,寿算延长,日转千阶,名垂万载!”再拈信香一炷,“愿今国安民泰,岁稔年和,五谷丰登,三教兴隆,四方宁静,诸事祯祥,万事如意!”祝赞已罢,就法座而坐。两下众僧,打罢问讯,复皆侍立。宋江向前拈香礼拜毕,合掌近前参禅道:“某有一语,敢问吾师。”智真长老道:“有何法语要问老僧?”宋江向前道:“请问吾师:浮世光阴有限,苦海无边,人身至微,生死最大。特来请问于禅师。”智真长老便答偈曰: “六根束缚多年,四大牵缠已久。堪叹石火光中,翻了几个筋斗。咦!阎浮世界诸众生,泥沙堆里频哮吼。” 长老说偈已毕,宋江礼拜侍立。众将都向前拈香礼拜,设誓道:“只愿弟兄同生同死,世世相逢!”焚香已罢,众僧皆退,就请去云堂内请斋。众人斋罢,宋江与鲁智深跟随长老来到方丈内。至晚闲话间,宋江求问长老道:“弟子与鲁智深本欲从师数日,指示愚迷,但以统领大军,不敢久恋。我师语录,实不省悟。今者拜辞还京,某等众弟兄此去前程如何,万望吾师明彰点化。”智真长老命取纸笔,写出四句偈语: “当风雁影翻,东阙不团圆。只眼功劳足,双林福寿全。” 写毕,递与宋江道:“此是将军一生之事,可以秘藏,久而必应。”宋江看了,不晓其意。又对长老道:“弟子愚蒙,不悟法语,乞吾师明白开解,以释某心前程凶吉。”智真长老道:“此乃禅机隐语,汝宜自参,不可明说,恐泄天机。”长老说罢,唤过智深近前道:“吾弟子,此去与汝前程永别,正果将临。也与汝四句偈去,收取终身受用。”偈曰: “逢夏而擒,遇腊而执。听潮而圆,见信而寂。” 鲁智深拜受偈语,读了数遍,藏于身边,拜谢本师。智真长老道:“吾弟子记取其言,休忘了本来面目。”说罢,又歇了一宵。次日,宋江、鲁智深并吴用等众头领,辞别长老下山。众人便出寺来。智真长老并众僧,都送出山门外作别。 不说长老众僧回寺,且说宋江等众将,下到五台山下,引起军马,星火赶来。众将回到军前,卢俊义、公孙胜等接着宋江众将,都相见了。宋江便对卢俊义等说五台山众人参禅设誓一事。将出禅语与卢俊义、公孙胜看了,皆不晓其意。萧让道:“禅机法语,等闲如何省的!”众皆嗟呀不已。 宋江传令,催趱军马起程,众将得令,催起三军人马,望东京进发。凡经过地方,军士秋毫无犯,百姓扶老携幼,来看王师;见宋江等众将英雄,人人称奖,个个钦服。宋江等在路行了数日,到一个去处,地名双林镇。当有镇上居民,及近村几个农夫,都走拢来观看。宋江等众兄弟,雁行般排著,一对对并辔而行。正行之间,只见前队里一个头领,滚鞍下马,向左边看的人丛里,扯著一个人叫道:“兄长如何在这里?”两个叙了礼,说着话。宋江的马,渐渐近前,看时,却是“浪子”燕青,和一个人说话。燕青拱手道:“许兄,此位便是宋先锋。”宋江勒住马看那人时,生得: 目炯双瞳,眉分八字。七尺长短身材,三牙掩口髭须。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,穿一领皂沿边褐布道服。系一条杂吕公绦,著一双方头青布履。必非碌碌庸人,定是山林逸士。 宋江见那人相貌古怪,风神爽雅,忙下马来,躬身施礼道:“敢问高士大名?”那人望宋江便拜道:“闻名久矣!今日得以拜见。”慌的宋江答拜不迭,连忙扶起道:“小可宋江,何劳如此。”那人道:“小子姓许,名贯忠,祖贯大名府人氏,今移居山野。昔日与燕将军交契,不想一别有十数个年头,不得相聚。后来小子在江湖上,闻得小乙哥在将军麾下,小子欣羡不已。今闻将军破辽凯还,小子特来此处瞻望,得见各位英雄,平生有幸。欲邀燕兄到敝庐略叙,不知将军肯放否?”燕青亦禀道:“小弟与许兄久别,不意在此相遇。既蒙许兄雅意,小弟只得去一遭。哥哥同众将先行,小弟随后赶来。”宋江猛省道:“兄弟燕青,常道先生英雄肝胆;只恨宋某命薄,无缘得遇。今承垂爱,敢邀同往请教。”许贯忠辞谢道:“将军慷慨忠义,许某久欲相侍左右,因老母年过七旬,不敢远离。”宋江道:“恁地时,却不敢相强。”又对燕青说道:“兄弟就回,免得我这里放心不下;况且到京,倘早晚便要朝见。”燕青道:“小弟决不敢违哥哥将令。”又去禀知了卢俊义,两下辞别。 宋江上得马来,前行的众头领,已去了一箭之地,见宋江和贯忠说话,都勒马伺候。当下宋江策马上前,同众将进发。 话分两头:且说燕青唤一个亲随军汉,拴缚了行囊。另备了一匹马,却把自己的骏马,让与许贯忠乘坐。到前面酒店里,脱下戎装冠带,穿了随身便服。两人各上了马,军汉背著包裹,跟随在后,离了双林镇,望西北小路而行。过了些村舍林岗,前面却是山僻曲折的路。两个说些旧日交情,胸中肝胆。出了山僻小路,转过一条大溪,约行了三十余里,许贯忠用手指道:“兀那高峻的山中,方是小弟的敝庐在内。”又行了十数里,才到山中。那山峰峦秀拔,溪涧澄清。燕青正看山景,不觉天色已晚。但见: 落日带烟生碧雾,断霞映水散红光。 原来这座山叫做大伾山,上古大禹圣人导河,曾到此处。《书经》上说道:“至于大伾”,这便是个证见。今属大名府浚县地方。话休繁絮。且说许贯忠引了燕青转过几个山嘴,来到一个山凹里,却有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。树木丛中,闪著两三处草舍。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茅舍。门外竹篱围绕,柴扉半掩,修竹苍松,丹枫翠柏,森密前后。许贯忠指著说道:“这个便是蜗居。”燕青看那竹篱内,一个黄发村童,穿一领布衲袄,向地上收拾些晒乾的松枝榾柮,堆积于茅檐之下。听得马啼响,立起身往外看了,叫声奇怪:“这里那得有马经过!”仔细看时,后面马上,却是主人。慌忙跑出门外,叉手立著,呆呆地看。原来临行备马时,许贯忠说不用銮铃,以此至近方觉。 二人下了马,走进竹篱。军人把马拴了。二人入得草堂,分宾主坐下。茶罢,贯忠教随来的军人卸下鞍辔,把这两匹马牵到后面草房中,唤童子寻些草料喂养,仍教军人前面耳房内歇息。燕青又去拜见了贯忠的老母。贯忠携著燕青,同到靠东向西的草庐内。推开后窗,却临著一溪清水,两人就倚著窗槛坐地。 贯忠道:“敝庐窄陋,兄长休要笑话!”燕青答道:“山明水秀,令小弟应接不暇,实是难得。”贯忠又问些征辽的事。多样时,童子点上灯来,闭了窗格,掇张桌子,铺下五六碟菜蔬,又搬出一盘鸡,一盘鱼,乃家中藏下的两样山果,旋了一壶热酒。贯忠筛了一杯,与燕青道:“特地邀兄到此,村醪野菜,岂堪待客?”燕青称谢道:“相扰却是不当。”数杯酒后,窗外月光如昼。燕青推窗看时,又是一般清致:云轻风静,月白溪清,水影山光,相映一室。燕青夸奖不已道:“昔日在大名府,与兄长最为莫逆。自从兄长应武举后,便不得相见。却寻这个好去处,何等幽雅!像劣弟恁地东征西逐,怎得一日清闲?” 贯忠笑道:“宋公明及各位将军,英雄盖世,上应罡星,今又威服强虏。像许某蜗伏荒山,那里有分毫及得兄等。俺又有几分儿不合时宜处,每每见奸党专权,蒙蔽朝廷,因此无志进取,游荡江河,到几个去处,俺也颇留心。”说罢大笑,洗盏更酌。燕青取白金二十两,送与贯忠道:“些须薄礼,少尽鄙忱。”贯忠坚辞不受。燕青又劝贯忠道:“兄长恁般才略,同小弟到京师觑方便,讨个出身。”贯忠叹口气说道:“今奸邪当道,妒贤嫉能,如鬼如蜮的,都是峨冠博带;忠良正直的,尽被牢笼陷害。小弟的念头久灰。兄长到功成名就之日,也宜寻个退步。自古道:‘雕鸟尽,良弓藏。’”燕青点头嗟叹。两个说至半夜,方才歇息。 次早,洗漱罢,又早摆上饭来,请燕青吃了,便邀燕青去山前山后游玩,燕青登高眺望,只见重峦叠嶂,四面皆山,惟有禽声上下,却无人迹往来。山中居住的人家,颠倒数过,只有二十余家。燕青道:“这里赛过桃源。”燕青贪看山景,当日天晚,又歇了一宵。 次日,燕青辞别贯忠道:“恐宋先锋悬念,就此拜别。”贯忠相送出门。贯忠相送出门。贯忠道:“兄长少待!”无移时,村童托一轴手卷儿出来,贯忠将来递与燕青道:“这是小弟近来的几笔拙画。兄长到京师,细细的看,日后或者亦有用得着处。”燕青谢了,教军人拴缚在行囊内。两个不忍分手,又同行了一二里。燕青道:“‘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’,不必远劳,后图再会。”两人各悒怏分手。 燕青望许贯忠回去得远了,方才上马。便教军人也上了马,一齐上路。不则一日,来到东京,恰好宋先锋屯驻军马于陈桥驿,听候圣旨,燕青入营参见,不提。 且说先是宿太尉并赵枢密中军人马入城,已将宋江等功劳奏闻天子。报说宋先锋等诸将兵马,班师回军,已到关外。赵枢密前来启奏,说宋江等诸将边庭劳苦之事。天子闻奏,大加称赞,就传圣旨,命皇门侍郎宣宋江等面君朝见,都教披挂入城。 宋江等众将,遵奉圣旨,本身披挂,戎装革带,顶盔挂甲,身穿锦袄,悬带金银牌面,从东华门而入,都至文德殿朝见天子,拜舞起居,山呼万岁。皇上看了宋江等众将英雄,尽是锦袍金带,惟有吴用,公孙胜,鲁智深,武松,身著本身服色。天子圣意大喜,乃曰:“寡人多知卿等征进劳苦,边塞用心,中伤者多,寡人甚为忧戚。”宋江再拜奏道:“托圣上洪福齐天,臣等众将,虽有中伤,俱各无事。今逆虏投降,边庭宁息,实陛下威德所致,臣等何劳之有?”再拜称谢。 天子特命省院官计议封爵。太师蔡京,枢密童贯商议奏道:“宋江等官爵,容臣等酌议奏闻。”天子准奏,仍敕光禄寺大设御宴;钦赏宋江锦袍一领,金甲一副,名马一匹,卢俊义以下给赏金帛,尽于内府关支。宋江与众将谢恩已罢,尽出宫禁,都到西华门外,上马回营安歇,听候圣旨。不觉的过了数日,那蔡京,童贯等那里去议甚么封爵,只顾延挨。 且说宋江正在营中闲坐,与军师吴用议论些古今兴亡得失的事,只见戴宗,石秀,各穿微服来禀道:“小弟辈在营中,兀坐无聊,今日和石秀兄弟,闲走一回,特来禀知兄长。”宋江道:“早些回营,候你每同饮几杯。”戴宗和石秀离了陈桥驿,望北缓步行来。过了几个街坊市井,忽见路傍一个大石碑,碑上有“造字台”三字,上面又有几行小字,因风雨剥落,不甚分明。戴宗仔细看了道:“却是苍颉造字之处。”石秀笑道:“俺每用不著他。”两个笑著望前又行。到一个去处,偌大一块空地,地上都是瓦砾。正北上有个石牌坊,横著一片石板,上镌“博浪城”三字。戴宗沉吟了一回,说道:“原来此处是汉留侯击始皇的所在。”戴宗啧啧称赞道:“好个留侯!”石秀道:“只可惜这一椎不中!”两个嗟叹了一回,说着话,只顾望北走去,离营却有二十余里。 石秀道:“俺两个鸟耍这半日,寻那里吃碗酒回营去。”戴宗道:“兀那前面不是个酒店?”两个进了酒店,拣个近窗明亮的座头坐地。戴宗敲著桌子叫道:“将酒来!”酒保搬了五六碟菜蔬,摆在桌上,问道;“官人打多少酒?”石秀道:“先打两角酒,下饭但是下得口的,只顾卖来。”无移时,酒保旋了两角酒,一盘牛肉,一盘羊肉,一盘羊肉,一盘嫩鸡。两个正在那里吃酒闲话,只见一个汉子,托着雨伞杆棒,背个包裹,拽扎起皂衫,腰系著缠袋,腿 护膝,八搭麻鞋,走得气急喘促,进了店门,放下伞棒包裹,便向一个座头坐下,叫道:“快将些酒肉来!”过卖旋了一角酒,摆下两三碟菜蔬。那汉道:“不必文诌了,有肉快切一盘来,俺吃了,要赶路进城公干。”拿起酒,大口价吃。戴宗把眼瞅著,肚里寻思道:“这鸟是个公人,不知甚么鸟事?”便向那汉拱手问道:“大哥,甚么事恁般要紧?”那汉一头吃酒吃肉,一头夹七夹八的说出几句话来。有分教,宋公明再建奇功,汾沁地重归大宋。毕竟那汉说出甚么话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
复制 施耐庵 《水浒传 · 第九十回 · 五台山宋江参禅 双林镇燕青遇故》

水浒传 · 第九十一回 · 宋公明兵渡黄河 卢俊义赚城黑夜

形式:

话说戴宗、石秀见那汉像个公人打扮,又见他慌慌张张。戴宗问道:“端的是什么公干?”那汉放下筋,抹抹嘴,对戴宗道:“河北田虎作乱,你也知道么?”戴宗道:“俺每也知一二。”那汉道:“田虎那厮侵州夺县,官兵不能抵敌。近日打破盖州,早晚便要攻打卫州。城中百姓,日夜惊恐。城外居民,四散的逃窜。因此本府差俺到省院投告急公文的。”说罢,便起身,背了包裹,托着伞棒,急急算还酒钱,出门叹口气道:“真个是官差不自繇!俺们的老小都在城中。皇天!只愿早早发救兵便好!”拽开步,望京城赶去了。 戴宗、石秀得了这个消息,也算还酒钱,离了酒店。回到营中,见宋先锋报知此事。宋江与吴用商议道:“我等诸将,闲居在此,甚是不宜。不若奏闻天子,我等情愿起兵前去征进。”吴用道:“此事须得宿太尉保奏方可。”当时会集诸将商议,尽皆欢喜。 次日,宋江穿了公服,引十数骑入城,直至太尉府前下马。正值太尉在府,令人传报。太尉知道,忙教请进。宋江到堂上再拜起居。宿太尉道:“将军何事光降?”宋江道:“上告恩相:宋某听得河北田虎造反,占据州郡,擅改年号,侵至盖州,早晚来打卫州。宋江等人马久闲,某等情愿部领兵马,前去征剿,尽忠报国。望恩相保奏则个。”宿太尉听了,大喜道:“将军等如此忠义,肯替国家出力,宿某当一力保奏。”宋江谢道:“宋某等屡蒙太尉厚恩,虽铭心镂骨,不能补报。”宿太尉又令置酒相待。至晚,宋江回营,与众头领说知。 却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,见天子在披香殿,省院官正奏:“河北田虎造反,占据五府五十六县,改年建号,自霸称王。目今打破陵川,怀州震邻,申文告急。”天子大惊,向百官文武问道:“卿等谁与寡人出力,剿灭此寇?”只见班部丛中,闪出宿太尉,执简当胸,俯伏启奏道:“臣闻田虎斩木揭竿之势,今已燎原,非猛将雄兵,难以剿灭。今有破辽得胜宋先锋,屯兵城外。乞陛下降敕,遣这枝军马前去征剿,必成大功。”天子大喜,即命省院官奉旨出城,宣取宋江、卢俊义,直到披香殿下,朝见天子。拜舞已毕,玉音道:“朕知卿等英雄忠义。今敕卿等征讨河北,卿等勿辞劳苦,早奏凯歌而回。朕当优擢。”宋江、卢俊义叩头奏道:“臣等蒙圣恩委任,敢不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天子龙颜欣悦,降敕封宋江为平北正先锋,卢俊义为副先锋。各赐御酒、金带、锦袍、金甲、采段。其余正偏将佐,各赐段疋银两。待奏荡平,论功升赏,加封官爵。三军头目,给赐银两,都就于内府关支。限定日期,出师起行。宋江、卢俊义再拜谢恩,领旨辞朝,上马回营,升帐而坐。当时会集诸将,尽教收拾鞍马衣甲,准备起身,征讨田虎。 次日,于内府关到赏赐段疋银两,分俵诸将,给散三军头目。宋江与吴用计议,着令水军头领整顿战船先进,自汴河入黄河,至原武县界,等候大军到来,接济渡河。传令与马军头领,整顿马匹,水陆并进,船骑同行,准备出师。 且说河北田虎这厮,是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,有膂力,熟武艺,专一交结恶少。本处万山环列,易于哨聚。又值水旱频仍,民穷财尽,人心思乱。田虎乘机,纠集亡命,捏造妖言,煽惑愚民。初时掳掠些财物,后来侵州夺县。官兵不敢当其锋。 说话的,田虎不过一个猎户,为何就这般猖獗?看官听着:却因那时文官要钱,武将怕死。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,都是老弱虚冒。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,或势要人家闲着的伴当,出了十数两顶首,也买一名充当,落得关支些粮饷使用。到得点名操练,却去雇人答应。上下相蒙,牢不可破。国家费尽金钱,竟无一毫实用。到那临阵时节,却不知厮杀,横的竖的,一见前面尘起炮响,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。当时也有几个军官,引了些兵马,前去追剿田虎,那里敢上前;只是尾其后,东奔西逐,虚张声势。甚至杀良冒功。百姓愈加怨恨,反去从贼,以避官兵。所以被他占去了五州五十六县。那五州?一是威胜,即今时沁州。二是汾阳,即今时汾州。三是昭德,即今时潞安。四是晋宁,即今时平阳。五是盖州,即今时泽州。那五十六县,都是这五州管下的属县。田虎就汾阳起造宫殿,伪设文武官僚,内相外将,独霸一方,称为晋王。兵精将猛,山川险峻。目今分兵两路,前来侵犯。 再说宋江选日出师,相辞了省院诸官。当有宿太尉亲来送行。赵安抚遵旨,至营前赏劳三军。宋江、卢俊义谢了宿太尉、赵枢密,兵分三队而进。令五虎八骠骑为前部。 五虎将五员: 大刀关胜,豹子头林冲,霹雳火秦明,双鞭将呼延灼,双枪将董平。 八骠骑八员: 小李广花荣,金枪手徐宁,青面兽杨志,急先锋索超,没羽箭张清,美髯公朱仝,九纹龙史进,没遮拦穆私。 令十六彪将为后队。 小彪将十六员: 镇三山黄信,病尉迟孙立,丑郡马宣赞,井木犴郝思文,百胜将韩滔,天目将彭玘,圣水将军单廷珪,神火将魏定国,摩云金翅欧鹏,火眼狻猊邓飞,锦毛虎燕顺,铁笛仙马麟,跳涧虎陈达,白花蛇杨春,锦豹子杨林,小霸王周通。 宋江、卢俊义、吴用、公孙胜,及其余将佐,马步头领,统领中军。当日三声号炮,金鼓乐器齐鸣,离了陈桥驿,望东北进发。 宋江号令严明,行伍整肃,所过地方,秋毫无犯,是不必说。兵至原武县界,县官出郊迎接。前部哨报:“水军头领船只,已在河滨,等候渡河。”宋江传令,李俊等领水兵六百,分为两哨,分哨左右。再拘聚些当地船只,装载马匹车仗。宋江等大兵,次第渡过黄河北岸。便令李俊等统领战船,前至卫州卫河齐取。 宋江兵马前部,行至卫州屯扎。当时有卫州官员,置筵设席,等接宋先锋到来,请进城中管待,诉说:“田虎贼兵浩大,不可轻敌。泽州是田虎手下伪枢密钮文忠镇守,差部下张翔、王吉,领兵一万,来攻本州所属辉县;沈安、秦升,领兵一万,来打怀州属县武涉。求先锋速行解救则个!”宋江听罢,回营与吴用商议,发兵前去救应。吴用道:“陵川乃盖州之要地,不若竟领兵去打陵川,则两县之围自解。”当下卢俊义道:“小弟不才,愿领兵去取陵川。”宋江大喜,拨卢俊义马军一万,步兵五百。马军头领乃是花荣、秦明、董平、索超、黄信、孙立、杨志、史进、朱仝、穆弘;步军头领乃是李逵、鲍旭、项充、李衮、鲁智深、武松、刘唐、杨雄、石秀。 次日,卢俊义领兵去了。宋江在帐中,再与吴用计议进兵良策。吴用道:“贼兵久骄,卢先锋此去,必然成功。只有一件,三晋山川险峻,须得两个头领做细作,先去打探山川形势,方可进兵。”道犹未了,只见帐前走过燕青禀道:“军师不消费心。山川形势,已有在此。”当下燕青取出一轴手卷,展放桌上。宋江与吴用从头仔细观看,却是三晋山川城池关隘之图。凡何处可以屯扎,何处可以埋伏,何处可以厮杀,细细的都写在上面。吴用惊问道:“此图何处得来?”燕青对宋江道:“前日破辽班师,回至双林镇,所遇好个姓许双名贯忠的,他邀小弟到家,临别时,将此图相赠。他说是几笔丑画。弟回到营中闲坐,偶取来展看,才知是三晋之图。”宋江道:“你前日回来,正值收拾朝见,忙忙地不曾问得备细。我看此人也是个好汉。你平日也常对我说他的好处。他如今何所作为?”燕青道:“贯忠博学多才,也好武艺,有肝胆,其余小伎,琴弈丹青,件件都省的。因他不愿出仕,山居幽僻。”及相叙的言语,备细说了一遍。吴用道:“诚天下有心人也。”宋江,吴用嗟叹称赞不已。 且说卢俊义领了兵马,先令黄信、孙立,领三千兵去陵川城东五里外埋伏。史进、杨志,领三千军去陵川城西五里外埋伏。”今夜五鼓,衔枚摘铃,悄地各去。明日我等进兵,敌人若无准备,我兵已得城池,只看南门旗号。众头领领了军马,徐徐进城。倘敌人有准备,放炮为号,两路一齐杀出接应。”四将领计去了。卢俊义次早五更造饭、平明,军马直逼陵川城下。兵分三队,一带儿摆开,摇旗摄鼓搦战。 守城军慌的飞去报知守将董澄及偏将沈骥、耿恭。那董澄是钮文忠部下先锋,身长九尺,膂力过人。使一口三十斤重泼风刀。当下听的报宋朝调遣梁山泊兵马,已到城下扎营,要来打城。董澄急升帐,整点军马,出城迎敌。耿恭谏道:“某闻宋江这夥英雄,不可轻敌,只宜坚守。差人去盖州求取救兵到来,内外夹攻,方能取胜。”董澄大怒道:“叵耐那厮小觑俺这里。怎敢就来攻城!彼远来必疲。待俺出去,教他片甲不回。”耿恭苦谏不听。董澄道:“既如此,留下一千军与你城中守护。你去城楼坐着,看俺杀那厮。”急披挂提刀,同沈骥领兵出城迎敌。 城门开处,放下吊桥,二三千兵马,拥过吊桥。宋军阵里,用强弓硬弩,射住阵脚。只听的鼙鼓冬冬,陵川阵中,捧出一员将来。怎生打扮: 戴一顶点金束发浑铁盔,顶上撒斗来大小红缨,披一副摆连环锁子铁甲,穿一领绣云霞团花战袍,着一只斜皮嵌线云跟靴,系一条红鞓钉就叠胜带,一张弓,一壶箭,骑一匹银色卷毛马,手使一口泼风刀。 董澄立马横刀,大叫道:“水泊草寇,到此送死!”朱仝纵马喝道:“天兵到此,早早下马受缚,免污刀斧!”两军纳喊。朱仝、董澄抢到垓心,两马相交,两器并举。二将斗不过十余合,朱仝拨马望东便走。董澄赶来。东队里花荣,挺枪接住厮杀,斗到三十余合,不分胜败。吊桥边沈骥,见董澄不能取胜,挺起出白点钢枪,拍马向前助战。花荣见两个夹攻,拨马望东便走。董澄、沈骥紧紧赶来。花荣回马再战。 耿恭在城楼上看见董澄、沈骥赶去,恐怕有失,正欲鸣锣收兵,宋军队里忽冲出一彪军来,李逵、鲁智深、鲍旭、项充等十数个头领,飞也似抢过吊桥来。北兵怎当得这样凶猛,不能拦当。耿恭急叫闭门。说时迟,那时快,鲁智深、李逵,早已抢入城来。守门军一齐向前,被智深大叫一声,一禅杖打翻了两个。李逵轮斧,劈倒五六个。鲍旭等一拥而入,夺了城门,杀散军士。耿恭见头势不好,急滚下来,望北要走,被步军赶上活捉了。 董澄、沈骥正斗花荣,听的吊桥边喊起,急回马赶去。花荣不去追赶,就了事环带住钢枪,拈弓取箭,觑定董澄,望董澄后心飕的一箭。董澄两脚蹬空,扑通的倒撞下马来。卢俊义等招动军马,掩杀过来。沈骥被董平一枪戳死。陵川兵马,杀死大半。其余的四散逃窜去了。众将领兵,一齐进城。黑旋风李逵兀是火刺刺的只顾砍杀。卢俊义连叫:“兄弟不要杀害百姓。”李逵方肯住手。 卢俊义教军士快于南门竖立认军旗号,好教两路伏兵知道。再分拨军士,各门把守。少顷,黄信、孙立,史进、杨志两路伏兵,一齐都到。花荣献董澄首级,董平献沈骥首级,鲍旭等活捉得耿恭,并部下几个头目解来。卢先锋都教解了绑缚,扶耿恭于客位,分宾主而坐。耿恭拜谢道:“被擒之将,反蒙厚礼相待。”俊我扶起道:“将军不出城迎敌,良有深意。岂董澄辈可比。宋先锋招贤纳士,将军若肯归顺天朝,宋先锋必行保奏重用。”耿恭叩头谢道:“既蒙不杀之恩,愿为麾下小卒。”卢俊义大喜;再用好言抚慰了这几个头目。一面出榜安民,一面备办酒食,犒劳军士,置酒管待耿恭及众将。 卢俊义问耿恭盖州城中兵将多寡。耿恭道:“盖州有钮枢密重兵镇守。阳城、沁水,俱在盖州之西。惟高平县去此只六十里远近,城池傍着韩王山,守将张礼、赵能,部下有二万军马。”卢先锋听罢,举杯向耿恭道:“将军满饮此杯。只今夜卢某便要将军去干一件功劳,万勿推却。”耿恭道:“蒙先锋如此厚恩,耿恭敢不尽心。”俊义喜道:“将军既肯去,卢某拨几个兄弟,并将军部下头目,依着卢某,如此如此,即刻就烦起身。”又唤过那新降的六七个头目,各赏酒食银两。”功成另行重赏。”当下酒罢,卢俊义传令,李逵、鲍旭等七个步兵头领,并一百名步兵,穿换了陵川军卒的衣甲旗号;又令史进、杨志领五百马军,衔枚摘铃,远远地随在耿恭兵后。却令花荣等众将,在城镇守,自己领三千兵,随后接应。 分拨已定,耿恭等领计出城。日色已晚,行至高平城南门外,已是黄昏时候。星光之下,望城上旗帜森密,听城中晚鼓严明。耿恭到城下高叫道:“我是陵川守将耿恭,只为董、沈二将,不肯听我说话,开门轻敌,以此失陷。我急领了这百余人,开北门从小路潜走至此。快放我进城则个!”守城军士把火照认了,急去报知张礼、赵能。那张礼、赵能亲上城楼,军士打着数把火炬,前后照耀。张礼向下对耿恭道:“虽是自家人马,也要看个明白。”望下仔细辨认,真个是陵川耿恭,领着百余军卒,号衣旗帜,无半点差错。城上军人多有认得头目的,便指道:“这个是孙如虎,”又道:“这个是李擒龙。”张礼笑道:“放他进来。”只见城门开处,放下吊桥。又令三四十个军士,把住吊桥两边,方才放耿恭进城。后面这那军人,一拥抢进道:“快进去!快进去!后面追赶来了!”也不顾什么耿将军。把门军士喝道:“这是什么去处?这般乱窜!”正在那里争让,只见韩王山嘴边火起,飞出一彪军马来,二将当先,大喊:“贼将休走!”那耿恭的军卒内,已浑着李逵、鲍旭、面充、李衮、刘唐、杨雄、石秀这七个大虫在内。当时各掣出兵器,发声喊,百余人一齐发作,抢进城来。城中措手不及,那里关得城门迭。城门内外军士,早被他每砍翻数十个,夺了城门。张礼叫苦不迭。急挺枪下城来寻耿恭,正撞着石秀。斗了三五合,张礼无心恋战,拖枪便走。被李逵赶上,槅察的一斧,剁为两段。再说韩王山嘴边那彪军,飞到城边,一拥而人,正是史进、杨志,分投赶杀北兵。赵能被乱兵所杀。高平军士,杀死大半。把张礼老小尽行诛戮。城中百姓,在睡梦里惊觉,号哭振天。须臾,卢先锋领兵也到了,下令守把各门,教十数个军士,分头高叫,不得杀害百姓。天明,出榜安民,赏赐军士。差人飞报宋先锋知道。 为何卢俊义攻破两座城池,恁般容易?恁船神速?却因田虎部将纵横,久无敌手,轻视官军。却不知宋江等众将如此英雄。卢俊义得了这个窃,出其不意,连破二城。所以吴用说:“卢先锋此去,一定成功。” 话休絮烦。且说宋江军马,屯扎卫州城外。宋先锋正在帐只议事,忽报卢先锋差人飞报捷音,并乞宋先锋再议进兵之策。宋江大喜,对吴用道:“卢先锋一日连克二城,贼已丧胆。”正说间,又有两路哨军报道:“辉县、武涉两处围城兵马,闻陵川失守,都解围去了。”宋江对吴用道:“军师神算,古今罕有。”欲拔寨西行,与卢先锋合兵一处,计议进兵。吴用道:“卫州左孟门,右太行,南滨大河,西压上党,地当冲要。倘贼人知大兵西去,从昭德提兵南下,我兵东西不能相顾,将如之何?”宋江道:“军师之言最当。”便令关胜、呼延灼、公孙胜,领五千军马,镇守卫州;再令水军头领李俊、二张、三阮、二童,统领水军船只,泊聚卫河,与城内相为掎角。分拨已定,诸将领命去了。 宋江众将,统领大兵,即日拔寨起行。于路无话。来到高平,卢俊义等出城迎接。宋江道:“弟兄每连克二城,功劳不小。功绩簿上都一一起录。”卢俊义领新降将耿恭参见。宋江道:“将军弃邪归正,与宋某等同替国家出力。朝廷自当重用。”耿恭拜谢侍立。 宋江以人马众多,不便入城,就于城外扎寨。即日与吴用、卢俊义商议:“如今当去打那个州郡?”吴用道:“盖州山高涧深,道路险阻。今已克了两个属县,其势已孤。当先取盖州,以分敌势。然后分分两路夹剿,威胜可破也。”宋江道:“先生之言,正合我意。”传令柴进同李应去守陵川,替回花荣等六将,前来听用。史进同穆弘守高平。柴进等四人遵令去了。当下有没羽箭张清禀道:“小将两日感冒风寒,欲于高平暂住,调摄痊可,赴营听用。”宋江便教神医安道全同张清住高平疗治。 次日,花荣等已到。宋江令花荣、秦明、索超、孙立,领兵五千为先锋,董平、杨志、朱仝、史进、穆弘、韩滔、彭玘,领兵一万为左翼,黄信、林冲、宣赞、郝思文、欧鹏、邓飞,领兵一万为右翼,徐宁、燕顺、马麟、陈达、杨春、杨林、周通、李忠为后队,宋江、卢俊义等其余将佐,统领大后伙中军。这一路雄兵,杀奔盖州来,却似龙离大海,虎出深林。正是:人人要建封侯绩,个个思成荡寇功。毕竟宋江兵马如何攻打盖州?且听下回分解。

复制 施耐庵 《水浒传 · 第九十一回 · 宋公明兵渡黄河 卢俊义赚城黑夜》

水浒传 · 第一百回 · 张清琼英双建功 陈瓘宋江同奏捷

形式:

话说太原县城池被混江龙李俊,乘大雨后水势暴涨,同二张、三阮,统领水军,约定时刻,分头决引智伯渠及晋水灌浸太原城池。顷刻间水势汹涌。但见: 骤然飞急水,忽地起洪波。军卒乘木筏冲来,将士驾天潢飞至。神号鬼哭,昏昏日色无光。岳撼山崩,浩浩波声若怒。城垣尽倒,窝铺皆休。旗帜随波,不见青红交杂。兵戈汩浪,难排霜雪争叉。僵尸如鱼鳖沉浮,热血与波涛并沸。须臾树木连根起,顷刻榱题贴水飞。 当时城中鼎沸,军民将士见水突至,都是水渌渌的的爬墙上屋,攀木抱梁。老弱肥胖的只好上台上桌。转眼间,连桌台也浮起来,房屋倾圯,都做了水中鱼鳖。城外李俊、二张、三阮,乘着飞江、天浮,逼近城来。恰与城垣高下相等。军士攀缘上城,各执利刃,砍杀守城士卒。又有军士乘木筏冲来。城垣被冲,无不倾倒。张雄正在城楼上叫苦不迭,被张横、张顺从飞江上城,手执朴刀,喊一声,抢上楼来。一连砍翻了十余个军卒。众人乱撺逃生。张雄躲避不迭,被张横一朴刀砍翻。张顺赶上前,胳察的一刀,剁下头来。比及水势四散退去,城内军民,沉溺的,压杀的,已是无数。梁柱、门扇、窗棂、什物、尸骸,顺流壅塞南城。城中只有避暑宫,乃是北齐神武帝所建,基址高固,当下附近军民,一齐抢上去,挨挤践踏,死的也有二千余人。连那高阜及城垣上,一总所存军民,仅千余人。城外百姓,却得卢先锋密唤里保,传谕居民,预先摆布,锣声一响,即时都上高阜。况城外四散空阔,水势去的快,因此城外百姓,不致湮没。 当下混江龙李俊,领水军据了西门。船火儿张横同浪里白跳张顺,夺了北门。立地太岁阮小二,短命二郎阮小五,占了东门。活阎罗阮小七夺了南门。四门都竖起宋军旗号。至晚水退,现出平地。李俊等大开城门,请卢先锋等军马入城。城中鸡犬不闻,尸骸山积。虽是张雄等恶贯满盈,李俊这条计策也忒惨毒了。那千余人四散的跪在泥水地上,插烛也似磕头乞命。卢俊义查点这夥人中,只有十数个军卒,其余都是百姓。项忠、徐岳爬在帅府后傍屋的大桧树上。见水退溜将下来。被南军获住,解到卢先锋处。卢俊义教斩首示众。给发本且以府库中银两,赈济城内外被水百姓。差人往宋先锋处报捷。一面令军士埋葬尸骸,修筑城垣房屋,召民居住。 不说卢俊义在太原县,抚绥料理,再说太原未破时,田虎统领十万大军,因雨在铜鞮山南屯扎。探马报来,邬国舅病亡,郡主、郡马即退军到襄垣,殡殓国舅。田虎大惊。差人在襄垣城中传旨:“着琼英在城中镇守,着全羽前来听用。”并问:“为何差往襄垣人役都不来回奏?” 次日雨霁。平明时分,流星探马飞报将来说:“宋江差孙安、马灵,领兵前来拒敌。”田虎听报,大怒道:“孙安、马灵都受我高官厚禄。今日反叛,情理难容!待寡人亲自去问他。卿等努力,如有擒得二人者,千金赏,万户侯。”当下田虎亲自驱兵向前,与宋兵相对。北军观看宋军旗号,原来是病尉迟孙立、铁笛仙马麟。北阵前金瓜密布,铁斧齐排,剑戟成行,旗幡作队。那九曲飞龙赭黄伞下,玉辔金鞍银鬃白马上,坐着那个草头大王田虎。出到阵前,亲自监战。南阵后宋江统领吴用、孙新、顾大嫂、王英、扈三娘、孙立、朱仝、燕顺,兵马又到。宋江也亲自督战。 田虎闻说是宋江,方欲遣将出阵,擒捉宋江。只听得飞马报道:“关胜等连破榆社、大谷两个城池,西路卢俊义军马,又打破平遥、介休两县,被他引水灌了太原城池,城中兵将不留一个。右丞相卞祥扎寨绵山,与花荣等相持。被卢俊义从太原领兵,后面杀来。卞丞相当不得两面夹攻,大败亏输。卞祥被卢俊义活捉过阵去。卢俊义同关胜合兵一处,将沁源县围得铁桶相似。”田虎听罢,大惊无措。忙令传旨,便教收军,退保威胜城内。 当下李天锡等押住阵脚,薛时、林昕、胡英、唐昌保护田虎先行。只听的铜鞮山北,炮声振响,被宋江密教鲁智深、刘唐、鲍旭、项充、李衮统领精勇步兵,抄出铜鞮山北,分两路杀奔前来。田虎急驱御林军马来战。忽被马灵、孙安领兵马从东铲斜里杀来。马灵脚踏风火二轮,将金砖望北军乱打。孙安挥双剑砍杀。二将领兵突入北阵,如入无人之境,把北军冲做两截。北军虽有十万之众,被吴用筹画这三路兵马,横冲直撞,纵横乱杀。北军大败。杀得星落云散,七断八续。当下伪尚书李天锡等,保护田虎,望东冲杀逃奔。却被鲁智深等领着标枪团牌飞刀手,冲开血路,杀奔前来。又把李天锡、郑之瑞、薛时、林昕等军马,冲散奔西。田虎手下虽是御林军马,挑选那最精勇的,他们自来与官军斗敌,从未曾见有恁般凶猛的,今日如何抵当得住。 当下田虎左右,只有都督吴英、唐昌,总管叶清,及金吾较尉等将,领着五千败残军马,拥护奔逃。正在危急,忽的又有一彪军马从东突至。田虎见了,仰天大叹道:“天丧我也!”北军看那彪军马中,当先一个俊庞年少将军,头带青巾绩,身穿绿战袍,手执梨花枪,坐匹高头雪白卷毛马,旗号上写的分明,乃是:“中兴平南先锋郡马全羽”。那时叶清紧随田虎,看了旗号,奏知田虎。田虎传旨:“快教郡马救驾。”那全郡马近前,下马跪奏道:“臣启大王:甲胄在身,不能俯伏,臣该万死!”田虎前:“赦卿无罪。”全郡马又奏道:“事在危急,奉请大王到襄垣城中,权避敌锋。待臣同郡主,杀退宋兵,再请大王到威胜大内,计议良策,恢复基业。” 田虎大喜。传下令旨,即望襄垣进发。全郡马在后面抵当追赶的兵将。田虎等众,已到襄垣城下。背后喊杀连天,追赶将来。襄垣城上守城将士看见,连忙开城门,放吊桥。胡英引兵在前军士听见后面赶来,一拥抢进城去,也顾不得什么大王。胡英刚进得城门,猛听得一声梆子响,两边伏兵齐发,将胡英及三千余人,都赶入陷坑中去。被军士把长枪乱搠。可怜三千余人,不留半个。城中大叫:“田虎要活的!”田虎见城中变起,方知是计。急勒马望北奔走。红清、叶清拍马赶来。田虎那匹好马,行得快。张清、叶清领军士追赶不上,已离了一箭之地。只见田虎马前,忽地起阵旋风。风中见出一个女子,大叫道:“奸贼田虎,我仇家天妇,都被汝害了!今日走到那里去?”就女子身旁又起一阵阴风,望田虎劈面滚来。那女子寂然不见。田虎坐下马,忽然惊跃嘶鸣。田虎落马堕地。被张清、叶清赶上,跳下马来,同军士一拥上前擒住。 唐昌领众,挺枪骤马来救。张清见唐昌抢来,疾忙上马,拈一石子飞来,正中唐昌面门,撞下马去。张清大叫道:“我不是什么全羽,乃是天朝宋先锋部下没羽箭张清。”那时李逵、武松领五百步兵,从城内抢出来。二人大吼一声,把那殿帅将军金吾较尉等二千余人,杀的星落云散。张清刺杀了唐昌,缚了田虎,簇拥入城。闭了城门,待宋先锋杀退北兵,方可解去。鲁智深追赶到来。见田虎已捉入城去。鲁智深等复向西杀到铜鞮山侧。此时已是酉牌时分。 宋江等三路军马,与北兵鏖战一日,杀死军士二万余人。北军无主,四面八方,乱撺逃生。范美人及姬妾等项,都被乱兵所杀。李天锡、郑之瑞、薛时、林昕领三万余人,上铜鞮山据住。宋江领兵四面围困。鲁智深来报:“田虎已被张清擒捉。”宋江以手加额,忙传将令,差军星夜疾驰到襄垣,教武松等坚闭城门,看守田虎。教张清领兵速到威胜,策应琼英等。 原来琼英已奉吴军师密计、同解珍、解宝、乐和、段景住、王定六、郁保四、蔡福、蔡庆,带领五千军马,尽着北军旗号,伏于武乡县城外石盘山侧。琼英等探知田虎与我兵厮杀,琼英领众人星夜疾驰到威胜城下。是日天晚,已是暮霞敛彩,新月垂钩。琼英在城下莺声娇啭,叫道:“我乃郡主,保护大王到此。快开城门。”当下守城军卒,飞报王宫内里。田豹、田彪闻报,上马疾驰到南城。忙上城楼观看,果见赭黄伞下,那匹雕鞍银鬃白马上,坐着大王。马前一个女将,旗上大书“郡主琼英”。后面有尚书都督等官,远远跟随。只见琼英高声叫道:“胡都督等与宋兵战败,我特保护大王到此。教官员速出城接驾。” 田豹等见是田虎,即令开了城门,出城迎接。二人才到马前,只听马上的大王大喝道:“武士与寡人拿下二贼!”军士一拥上前将二人擒住。田豹、田彪大叫:“我二人无罪!”急要挣扎时,已被军士将绳索绑缚了。原来这个田虎,乃是吴用教孙安拣择南军中与田虎一般面貌的一个军卒,依着田虎妆束。后面尚书都督,却是解珍、解宝等数人假扮的。当下众人各掣出兵器。王定六、郁保四、蔡福、蔡庆领五百余人,将田豹、田彪连夜解往襄垣去了。城上见捉了田豹、田彪,又见将二人押解向南,情知有诈。急出城来抢时,却被琼英要杀田定,不顾性命,同解珍、解宝一拥抢入城来。守门将士,上前来斗敌,被琼英飞石打去,一连伤了六七个人。解珍、解宝帮助琼英厮杀。城外乐和、段景住急教军士卸下北军打扮,个个是南军号衣,一齐抢入城来,夺了南门。乐和、段景住挺朴刀,领军上城,杀散军士,竖起宋军旗号。 城中一时鼎沸起来。尚有许多伪文武官员,及王亲国戚等众,急引兵来厮杀。琼英这四千余人,深入巢穴,如何抵敌。却得张清领八千余人到来,驱兵入城。见琼英、解珍、解宝与北兵正在鏖战,张清上前,飞石连打四员北将,杀退北军。张清对琼英道:“不该深入重地!又且众寡不敌。”琼英道:“欲报父仇,虽粉骨碎身,亦所不辞。”张清道:“田虎已被我擒捉在襄垣了。”琼英方才喜欢。正欲引兵出城,也是天厌贼众之恶,又得卢俊义打破沁源城池,统领大兵到来。见了南门旗号,急驱兵马入城,与张清合兵一处,赶杀北军。秦明、杨志、杜迁、宋万领兵夺了东门,欧鹏、邓飞、雷横、杨林夺了西门,黄信、陈达、杨春、周通领兵夺了北门。杨雄、石秀、焦挺、穆春、郑天寿、邹渊、邹润领步兵大刀阔斧,从王宫前面砍杀入去。龚旺、丁得孙、李立、石勇、陶宗旺,领步兵从后宰门砍杀入去。杀死王宫内院嫔妃姬妾内侍人等无算。田定闻变,自刎身死。张清、琼英、张青、孙二娘、唐斌、文仲容、崔野、耿恭、曹正、薛永、李忠、朱富、时迁、白胜,分头去杀伪尚书、伪殿帅、伪枢密以下等众,及伪封的王亲国戚等贼徒。正是: 金阶殿下人头滚,玉砌朝门热血喷。莫道不分玉与石,为庆为殃心自扪。 当下宋兵在威胜城中,杀的尸横市井,血满沟渠。卢俊义传令:“不得杀害百姓。”连夜差人先往宋先锋处报捷。当夜宋兵直闹至五更方息。军将降者甚多。 天明,卢俊义计点将佐,除神机军师朱武在沁源城中镇守外,其余将佐,都无伤损。只有降将耿恭,被人马践踏身死。众将都来献功。焦挺将田定死尸驼来。琼英咬牙切齿,拔佩刀割了首级,把他尸骸支解。此时邬梨老婆倪氏已死,琼英寻了叶清妻子安氏,辞别卢俊义,同张清到襄坦,将田虎等押解到宋先锋处。卢俊义正在料理军务,忽有探马报来说:“北将房学度,将索超、汤隆围困在榆社县。”卢俊义即教关胜、秦明、雷横、陈达、杨春、杨林、周通领兵去解救索超等。 次日,宋江已破李天锡等于铜鞮山,一面差人申报陈安抚说:“贼巢已破,贼首已擒,请安抚到威胜城中料理。”宋江统领大兵,已到威胜城外。卢俊义等迎接入城。宋江出榜安抚百姓。卢俊义将卞祥解来。宋江见卞祥状貌魁伟,亲释其缚,以礼相待。卞祥见宋江如此意气,感激归降。次日,张清、琼英、叶清将田虎、田豹、田彪囚载陷车,解送到来。琼英同了张清,双双的拜见伯伯宋先锋。琼英拜谢王英等昔日冒犯之罪。宋江叫将田虎等监在一边,待大军班师,一同解送东京献俘。即教置酒与张清、琼英庆贺。当日有威胜属县武乡守城将士方顺等,将军民户口册籍,仓库钱粮,前来献纳。宋江赏劳毕,仍令方顺依旧镇守。宋江在威胜城一连过了两日。探马报到说:“关胜等到榆社县,同索超、汤隆内外夹攻,杀了北将房学度。北军死者五千余人。其余军士都降。”宋江大喜,对众将道:“都赖众兄弟之力,得成平寇之功。”即细细标写众将功劳,及张清、琼英擒贼首,捣贼巢的大功。 又过了三四日,关胜兵马方到。又报陈安抚兵马也到了。宋江统领将佐,出郭迎接入城,参见已毕,陈安抚称赞道:“将军等五月之内,成不世之功。下官一闻擒捉贼首,先将表文差人马上驰往京师奏凯。朝廷必当重封官爵。”宋江再拜称谢。 次日,琼英来禀,欲往太原石室山,寻觅母亲尸骸埋葬。宋江即命张清、叶清同去,不题。 宋江禀过陈安抚,将田虎宫殿院宇,珠轩翠屋,尽行烧毁。又与陈安抚计议,发仓廪赈济各处遭兵被火居民。修书申呈宿太尉,写表申奏朝廷。差戴宗即日起行。 戴宗擎齐表文书札,赶上陈安抚差的赍奏官,一同入进东京。先到宿太尉府前,依先寻了杨虞候,将书呈递。宿太尉大喜。明日早朝,并陈安抚表文,一同上达天听。道君皇帝龙颜喜悦。敕宋江等料理候代,班师回京,封官受爵。戴宗得了这个消息,即日拜辞宿太尉,离了东京。明日未牌时分,便到威胜城中,报知陈安抚、宋先锋。 陈瓘、宋江一面教把生擒到贼徒伪官等众,除留田虎、田豹、田彪另行解赴东京,其余从贼,都就威胜市曹斩首施行。所有未收去处,乃是晋宁所属蒲解等州县。贼役贼官,得知田虎已被擒获,一半逃散,一半自行投首。陈安抚尽皆准首,复为良民。就行出榜去各处招抚,以安百姓。其余随从贼徒,不伤人者,亦准其自首投降,复为乡民,给还产业田园。克复州县已了,各调守御官军,护境安民不在话下。 再说道君皇帝已降诏敕,差官赍领到河北,谕陈瓘等。次日,临幸武学,百官先集。蔡京于坐上谭兵,众皆拱听。内中却有一官,仰着面孔,看视屋角,不去采他。蔡京大怒,连忙查问那官员姓名。 正是:一人向隅,满坐不乐。只因蔡京查这个官员姓名,直教天罡地煞临轸翼,猛将雄兵定楚郢。毕竟蔡京查问那官员是谁?且听下回分解。

复制 施耐庵 《水浒传 · 第一百回 · 张清琼英双建功 陈瓘宋江同奏捷》

水浒传 · 第一百零一回 · 谋坟地阴险产逆 踏春阳妖艳生奸

形式:

话说蔡京在武学中,查问那不听他谭兵,仰视屋角的这个官员,姓罗名戩,祖贯云安军达州人,见做武学谕。当下蔡京怒气填胸,正欲发作。因天子驾到报来,蔡京遂放下此事,率领百官,迎接圣驾进学。拜舞山呼。道君皇帝讲武已毕,当有武学谕罗戩,不等蔡京开口,上前俯伏,先启奏道:“武学谕小臣罗戩,冒万死,谨将淮西强贼王庆造反情形,上达圣聪。王庆作乱淮西,五年于兹。官军不敢抵敌。童贯、蔡攸,奉旨往淮西征讨,全军覆没,惧罪隐匿,欺诳陛下,说军士水土不服,权且罢兵。以致养成大患。王庆势愈猖獗。前月又将臣乡云安军攻破,掳掠淫杀,惨毒不忍言说。通共占据八座军州,八十六个州县。蔡京经体赞元,其子蔡攸,如是覆军杀将,辱国丧师。今日圣驾未临时,犹俨然上坐谭兵,大言不惭,病狂丧心。乞陛下速诛蔡京等误国贼臣,选将发兵,速行征剿,救生民于涂炭,保社稷以无疆。臣民幸甚,天下幸甚!”道君皇帝闻奏大怒,深责蔡京等隐匿之罪。当被蔡京等巧言宛奏。天子不即加罪。起驾还宫。 次日,又有亳州太守侯蒙,到京听调。上书直言童贯、蔡攸,丧师辱国之罪。并荐举:“宋江等才略过人,屡建奇功,征辽回来,又定河北。今已奏凯班师。目今王庆猖獗,乞陛下降敕,将宋江等先行褒赏,即着这支军马,征讨淮西,必成大功。”徽宗皇帝准奏。随即降旨,下省院议封宋江等官爵。省院官同蔡京等商议,回奏:“王庆打破宛州。昨有禹州、许州、叶县三处申文告急。那三处是东京所属州县,邻近神京。乞陛下敕陈瓘、宋江等,不必班师回京。着他统领军马,星夜驰救禹州等处。臣等保举侯蒙为行军参谋。罗戩素有韬略,着他同侯蒙到陈瓘军前听用。宋江等正在征剿,未便升受。待淮西奏凯,另行酌议封赏。”原来蔡京知王庆那里兵强将猛,与童贯、杨戩、高俅计议,故意将侯蒙、罗戩送到陈瓘那里。只等宋江等败绩,侯蒙、罗戩怕他走上天去。那时却不是一纲打尽。话不絮繁。却说那四个贼臣的条议,道君皇帝一一准奏。降旨写敕,就着侯蒙、罗戩赍捧诏敕,及领赏赐金银段疋,袍服衣甲,马匹御酒等物,即日起行,驰往河北,宣谕宋江等。又敕该部将河北新复各府州县所缺正佐官员,速行推补,勒限星驰赴任。道君皇帝剖断政事已毕,复被王黼、蔡攸二人,劝帝到艮岳娱乐去了,不题。 且说侯蒙赍领诏敕,及赏赐将士等物,满满的装载三十五车,离了东京,望河北进发。于路无话。不则一日,过了壶关山,昭德府,来到威胜州。离城尚有二十余里,遇着宋兵押解贼首到来。却是宋江先接了班师诏敕,恰遇琼英葬母回来。宋江将琼英母子,及叶清贞孝节义的事,擒元凶贼首的功,并乔道清、孙安等降顺天朝,有功员役,都备细写表,申奏朝廷。就差张清、琼英、叶清,领兵押解贼首先行。当下张清上前与侯参谋、罗戩相见已毕。张清得了这个消息,差人驰往陈安抚、宋先锋处报闻。陈瓘、宋江率领诸将出郭迎接。侯蒙等捧赍圣旨入城,摆列龙亭香案,陈安抚及宋江以下诸将,整整齐齐,朝北跪着。裴宣喝拜。拜罢,侯蒙面南立于龙亭之左,将诏书宣读道: “制曰:朕以敬天法祖,缵绍洪基。惟赖杰宏股肱,赞勷大业。迩来边庭多儆,国祚少宁。尔先锋使宋江等,跋履山川,逾越险阻,先成平虏之功,次奏静寇之绩。朕实嘉赖。今特差参谋侯蒙,赍捧诏书,给赐安抚陈瓘及宋江、卢俊义等,金银袍段,名马衣甲御酒等物,用彰尔功。兹者,又因强贼王庆,作乱淮西,倾覆我城池,芟夷我人民,虔刘我边陲,荡摇我西京。仍敕陈瓘为安抚,宋江为平西都先锋,卢俊义为平西副先锋,侯蒙为行军参谋。诏书到日,即统领军马,星驰先救宛州。尔等将士,协力尽忠,功奏荡平,定行对赏。其三军头目,如钦赏未敷,着陈瓘就于河北州县内丰盈库藏中,那撮给赏,造册奏闻。尔其钦哉!特谕。宣和五年四月×日!” 侯蒙读罢丹诏,陈瓘及宋江等山呼万岁,再拜谢恩已毕。侯蒙取过金银段疋等项,依次照名给散。陈安抚及宋江、卢俊义各黄金五百两,锦段十表里,锦袍一套,名马一匹,御酒二瓶。吴用等三十四员,各赏白金二百两,采段四表里,御酒一瓶。朱武等七十二员,各赐白金一百两,御酒一瓶。余下金银,陈安抚设处凑足,俵散军兵已毕。宋江复令张清、琼英、叶清,押解田虎、田豹、田彪到京师献俘去了。 公孙胜来禀:“乞兄长修五龙山龙神庙中五条龙像。”宋江依允,差匠修塑。 宋江差戴宗、马灵往谕各路守城将士,一等新官到来,即行交代,勒兵前来征剿王庆。宋江又料理了数日。各处新官皆到。诸路守城将佐,统领军失,陆续到来。宋江将钦赏银两俵散已毕。宋江令萧让、金大坚镌勒碑石,记叙其事。正值五月五日天中节,宋江教宋清大排筵席,庆贺太平。请陈安抚上坐,新任太守及侯蒙、罗戩,并本州佐贰等官次之。宋江以下,除张清赴京外,其一百单七人及河北降将乔道清、孙安、卞祥等一十七员,整整齐齐,排坐两边。当下席间,陈瓘、侯蒙、罗戩称赞宋江等功勋。宋江、吴用等感激三位知己。或论朝事,或诉衷曲。觥筹交错,灯烛辉煌,直饮至夜半方散。 次日,宋江与吴用计议,整点兵马,辞别州官,离了威胜,同陈瓘等众,望南进发。所过地方,秋毫无犯。百姓香花灯烛,络绎道路,拜谢宋江等剪除贼寇,我每百姓,得再见天日之恩。 不说宋江等望南征进。再说没羽箭张清同琼英、叶清,将陷车囚解田虎等已到东京。先将宋江书札,呈达宿太尉,并送金珠珍玩。宿太尉转达上皇。天子大嘉琼英母子贞孝,降敕特赠琼英母宋氏,为介休贞节县君。着彼处有司建造坊祠,表扬贞节,春秋享祀。封琼英为贞孝宜人,叶清为正排军,钦赏白银五十两,表扬其义。张清复还旧日原职。仍着三人协助宋江,征讨淮西。功成升赏。道君皇帝敕下法司,将反贼田虎、田豹、田彪,押赴市曹,凌迟碎剐。当下琼英带得父母小像,禀过监斩官,将仇申、宋氏小像,悬挂法场中。像前摆张桌子。等到午时三刻,田虎开刀碎剐后,琼英将田虎首级,摆在桌上,滴血祭奠父母,放声大哭。此时琼英这段事,东京已传遍了。当日观者如垛。见琼英哭得悲恸,无不感泣。琼英祭奠已毕,同张清、叶清,望阙谢恩。三人离了东京,径望宛州进发,来助宋江征讨王庆,不在话下。 看官牢记话头,仔细听着。且把王庆自幼至长的事,表白出来。那王庆原是东京开封府内一个副排军。他父亲王砉,是东京大富户。专一打点衙门,撺唆结讼,放刁把滥,排陷良善。因此人都让他些个。他听信了一个风水先生,看中了一块阴地,当出大贵之子。这块地就是王砉亲戚人家葬过的。王砉与风水先生设计陷害。王砉出尖,把那家告纸谎状。官司累年,家产荡尽。那家敌王砉不过,离了东京,远方居住。后来王庆造反,三族皆夷。独此家在远方官府查出是王砉被害,独得保全。王砉夺了那块坟地,葬过父母。妻子怀孕弥月,王砉梦虎入室,蹲踞堂西。忽被狮兽突入,将虎衔去。王砉觉来,老婆便产王庆。那王庆从小浮浪。到十六七岁,生得身雄力大,不去读书,专好斗鸡走马,使枪轮棒。那王砉夫妻两口儿,单单养得王庆一个,十分爱恤,自来护短,凭他惯了。到得长大,如何拘管得下。王庆赌的是钱儿,宿的是娼儿,吃的是酒儿。王砉夫妇也有时训诲他。王庆逆性发作,将父母詈骂。王砉无可奈何,只索由他。过了六七年,把个家产费得罄尽。单靠着一身本事,在本府充做个副排军。一有钱钞在手,三兄四弟,终日大酒大肉价同吃。若是有些不如意时节,拽出拳头便打。所以众人又惧怕他,又喜欢他。 一日,王庆五更入衙画卯,干办完了执事,闲步出城南,到玉津圃游玩。此时是徽宗政和六年,仲春天气,游人如蚁,车马如云。正是: 上苑花慵堤柳眠,游人队里杂婵娟。金勒马嘶芳草地,玉楼人醉杏花天。 王庆独自闲耍了一回,向那圃中一棵修他的垂杨上,将肩胛斜倚着,欲筹个相识到来,同去酒肆中吃三杯进城。无移时,只见池北边十来个干办、虞候、伴当、养娘人等,簇着一乘轿子,轿子里面如花似朵的一个少年女子。那女子要看景致,不用竹席。那王庆好的是女色。见了这般标致的女子,把个魂灵都吊下来。认得那夥干办、虞候是枢密童贯府中人。当下王庆远远地跟着轿子,随了那夥人来到艮岳。那艮岳在京城东北隅,即道君皇帝所筑。奇峰怪石,古木珍禽,亭榭池馆,不可胜数。外面朱垣绯户,如禁门一般。有内相、禁军看守,等闲人脚指头儿也不敢踅到门前。那簇人歇下轿,养娘扶女子出了轿,径望艮岳门内,袅袅娜娜,妖妖娆娆走进去。那看门禁军、内侍,都让开条路,让他走进去了。 原来那女子是童贯之弟童贳之女,杨戩的外孙。童贯抚养为己女,许配蔡攸之子,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。小名叫做娇秀。年方二八。他禀过童贯,乘天子两日在李师师家娱乐,欲到艮岳游玩。童贯预先分付了禁军人役,因此不敢拦阻。那娇秀进去了两个时辰,兀是不见出来。王庆那厮,呆呆地在外面守着,肚里饥饿。踅到东街酒店里买些酒肉,忙忙地吃了六七杯,恐怕那女子去了,连帐也不算,向便袋里摸出一块二钱重的银子,丢与店小二道:“少停便来算帐。”王庆再踅到艮岳前,又停了一回,只见那女子同了养娘,轻移莲步,走出艮岳来。且不上轿,看那艮岳外面的景致。王庆踅上前去,看那女子时,真个标致。有混江龙词为证: 丰资毓秀,那里个金屋堪收。点樱桃小口,横秋水双眸。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,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。芳芬绰约蕙兰俦,香飘雅丽芙蓉袖。两下里心猿,都被月引花钩。 王庆看到好处,不觉心头撞鹿,骨软筋麻,好便似雪狮子向火,霎时间酥了半边。那娇秀在人丛里睃见王庆的相貌。 凤眼浓眉如画,微须白面红颜。顶平额阔满天仓,七尺身材壮健。善会偷香窃玉,惯的卖俏行奸。凝眸呆想立人前,俊俏风流无限。 那娇秀一眼睃着王庆风流,也看上了他。当有干办、虞候喝开众人,养娘扶娇秀上轿。众人簇拥着,转东过西,却到酸枣门外岳庙里来烧香。王庆又跟随到岳庙里。人山人海的挨挤不开。众人见是童枢密处虞候、干办,都让开条路。那娇秀下轿进香。王庆挨踅上前,却是不能近身。又恐随从人等叱咤,假意与庙祝厮熟,帮他点烛烧香。一双眼不住的溜那娇秀。娇秀也把眼来频睃。原来蔡攸的儿子,生来是憨呆的。那娇秀在家听得几次媒婆传说是真,日夜叫屈怨恨。今日见了王庆风流俊俏,那小鬼头儿春心也动了。当下童府中一个董虞候,早已瞧科。认得排军王庆。董虞候把王庆劈脸一掌打去,喝道:“这个是什么人家宅眷!你是开封府一个军健,你好大胆!如何也在这里挨挨挤挤?待俺对相公说了,教你这颗驴头安不牢在颈上。”王庆那敢则声,抱头鼠窜,奔出庙门来。噀一口唾,叫声道:“啐!我直恁这般呆!癞虾蟆怎想吃天鹅肉!”当晚忍气吞声,惭愧回家。谁知那娇秀回府,倒是日夜思想。厚贿侍婢,反去问那董虞候,教他说王庆的详细。侍婢与一个薛婆子相熟,同他做了马泊六,悄地勾引王庆,从后门进来。人不知,鬼不觉,与娇秀勾搭。王庆那厮喜出望外,终日饮酒。 光阴荏苒,过了三月。正是乐极生悲。王庆一日吃得烂醉如泥,在本府正排军张斌面前,露出马脚。遂将此事彰扬开去,不免吹在童贯耳朵里。童贯大怒,思想要寻罪过摆拨他,不在话下。 且说王庆因此事发觉,不敢再进童府去了。一日在家闲坐。此时已是五月下旬,天气炎热。王庆掇条板凳,放在天井中乘凉。方起身入屋里去拿扇子,只见那条板凳,四脚搬动,从天井中走将入来。王庆喝声道:“奇怪!”飞起右脚,向板凳只一脚踢去。王庆叫声道:“阿也,苦也!”不踢时万事皆休,一踢时,迍邅立至。正是: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毕竟王庆踢这板凳,为何叫苦起来?且听下回分解。

复制 施耐庵 《水浒传 · 第一百零一回 · 谋坟地阴险产逆 踏春阳妖艳生奸》
类型:

水浒传 · 第一百零三回 · 张管营因妾弟丧身 范节级为表兄医脸

形式:

话说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,乘着那杲日初升,清风徐来的凉晨,在打麦场上柳阴下,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。忽的有个大汉子,秃着头,不带巾帻,绾个丫髻,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,紧一条单纱裙子,拖一只草凉鞋儿,捏着一把三角细蒲扇,仰昂着脸,背叉着手摆进来。见是个配军在那里点拨。他昨日已知道邙东镇上,有个配军,赢了使枪棒的。恐龚端兄弟学了觔节,开口对王庆骂道:“你是个罪人,如何在路上挨脱,在这里哄骗人家子弟?”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,不敢回答。 原来这个人,正是东村黄达。他也乘早凉,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讨赌帐,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,他平日欺惯了龚家弟兄,因此径自闯将进来。龚端见是黄达,心头一把无明火,高举三千丈,按纳不住,大骂道:“驴牛射出来的贼亡八!前日赖了我赌钱,今日又上门欺负人!”黄达大怒,骂道:“捣你娘的肠子!”丢了蒲扇,提了拳头,抢上前,望龚端劈脸便打。王庆听他两个出言吐气,也猜着是黄达了,假意上前来劝,只一枷望黄达膀上打去。黄达扑通的颠个脚梢天,挣扎不迭,被龚端、龚正并两个庄客,一齐上前按住,拳头脚尖,将黄达脊背胸脯,肩胛胁肋,膀子脸颊,头额四肢,无处不着拳脚,只空得个舌尖儿。 当下众人将黄达踢打一个没算数,把那葛敞衫、纱裙子,扯的粉碎。黄达口里只叫道:“打得好,打得好!”赤条条的一毫丝线儿也没有在身上。当有防送公人孙琳、贺吉再三来劝,龚端等方才住手。黄达被他每打坏了,只在地上喘气,那里挣扎得起。龚端叫三四个庄客,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草地里撇下。赤日中晒了半日。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,出来芸草,遇见了,扶他到家,卧床将息,央人写了状词,去新安县投递报辜,不在话下。 却说龚端等闹了一个早起,叫庄客搬出酒食,请王庆等吃早膳。王庆道:“那厮日后必来报仇厮闹。”龚端道:“这贼亡八穷出乌来!家里只有一个老婆,左右邻里只碍他的膂力,今日见那贼亡八打坏了,必不肯替他出力气。叵是死了,拼个庄客偿他的命,便吃官司也说不得。若是不死,只是个互相厮打的官司。今日全赖师父报了仇。师父且喝杯酒,放心在此,一发把枪棒教导了愚弟兄,必当补报。”龚端取出两锭角,各重五两,送与两个公人,求他再宽几日。孙琳、贺吉得了钱,只得应允。自此一连住了十余日,把枪棒觔节,尽传与龚端、龚正。 因公人催促起身,又听得黄达央人到县里告准,龚端取出五十两白银,送与王庆到陕州使用。起个半夜,收拾行囊包裹,天未明时,离了本庄。龚端叫兄弟带了若干银两,又来护送。于路无话。不则一日,来到陕州。孙琳、贺吉带了王庆到州衙,当厅投下了开封府文牒。州尹看验明白,收了王庆,押了回文,与两个公人回去,不在话下。州尹随即把王庆帖发本处牢城营来。公人讨收管回话,又不必说。 当下龚正寻个相识,将些银两,替王庆到管营、差拨处,买上嘱下的使用了。那个管营姓张,双名世开,得了龚正贿赂,将王庆除了行枷,也不打什么杀威棒,也不来差他做生活,发下单身房内,由他自在出入。 不觉的过了两个月,时遇秋深天气。忽一日,王庆正在单身房里闲坐,只见一个军汉走来说道:“管营相公唤你。”王庆随了军汉,来到点视厅上,磕了头。管营张世开说道:“你来这里许多时,不曾差遣你做什么。我要买一张陈州来的好角弓。那陈州是东京管下,你是东京人,必知价直真假。”说罢,便向袖中摸出一个纸包儿,亲手递与王庆道:“纹银二两,你去买了来回话。”王庆道:“小的理会得。”接了银子,来到单身房里,拆开纸包,看那银子,果是雪厾。将等子称时,反重三四分。 王庆出了本营,到府北街市上,弓箭铺中,止用得一两七钱银子,买了一张真陈州角弓将回来。张管营已不在厅上了,王庆将弓交与内宅亲随伴当送进去。喜得落了他三钱银子。 明日,张世开又唤王庆到点视厅上,说道:“你却干得事来。昨日买的角弓甚好。”王庆道:“相公须教把火来放在弓厢里,不住的焙,方好。”张世开道:“这个晓得。”从此张世开日日差王庆买办食用供应。却是不比前日发出现银来。给了一本帐簿,教王庆将日逐买的,都登记在簿上。那行铺人家,那个肯赊半文?王庆只得取出己财,买了送进衙内去。张世开嫌好道歉,非打即骂。及至过了十日,将簿呈递,禀支价银,那里有毫忽儿发出来。如是月余,被张管营或五棒,或十棒,或二十,或三十,前前后后,总计打了三百余棒,将两腿都打烂了。把龚端送的五十两银子赔费得罄尽。 一日,王庆到营西武功牌坊东侧首一个修合丸散,卖饮片、兼内外科、撮熟药,又卖杖疮膏药的张医士铺里,买了几张膏药,贴疗杖疮。张医士一头与王庆贴膏药,一头口里说道:“张管营的舅爷庞大郎,前日也在这里取膏药贴治右手腕。他说在邙东镇上跌坏的。咱看他手腕,像个打坏的。”王庆听了这句话,忙问道:“小人在营中,如何从不曾见面?”张医士道:“他是张管营小夫人的同胞兄弟,单讳个元字儿。那庞夫人是张管营最得意的。那庞大郎好的是赌钱,又要使枪棒耍子。亏了这个姐姐常照顾他。”王庆听了这一段话,九分猜是:“前日在柏树下被俺打的那厮,一定是庞元了。怪道张世开寻罪过摆布俺。”王庆别了张医士,回到营中,密地与管营的一个亲随小厮,买酒买肉的请他,又把钱与他。慢慢的密问庞元详细。那小厮的说话,与前面张医士一般;更有两句备细的话,说道:“那庞元前日在邙东镇上被你打坏了,常在管营相公面前恨你。你的毒棒,只恐兀是不能免哩。”正是: 好胜夸强是祸胎,谦和守分自无灾。只因一棒成仇隙,如今加利奉还来。 当下王庆问了小厮备细,回到单身房里,叹口气道:“不怕官,只怕管。前日偶尔失口,说了那厮,赢了他棒,却不知道是管营心上人的兄弟。他若摆布得我要紧,只索逃走他处,再作道理。”便悄地到街坊买了一把解手尖刀,藏在身边,以防不测。如此又过十数日,幸得管营不来呼唤,棒疮也觉好了些。 忽一日,张管营又叫他买两疋段子。王庆有事在心,不敢怠惰,急急的到铺中买了回营。张管营正坐在点视厅上,王庆上前回话。张世开嫌那段子颜色不好,尺头又短,花样又是旧的,当下把王庆大骂道:“大胆的奴才!你是个囚徒,本该差你挑水搬石,或锁禁在大链子上。今日差遣你奔走,是十分抬举你。你这贼骨头,却是不知好歹!”骂得王庆顿口无言,插烛也似磕头求方便。张世开喝道:“权且寄着一顿棒。速将段疋换上好的来。限你今晚回话。若稍迟延,你须仔细着那条贼性命。”王庆只得脱下身上衣服,向解库中典了两贯钱,添钱买换上好的段子,抱回营来。跋涉久了,已是上灯后了,只见营门闭着。当直军汉说:“黑夜里谁肯担这干系,放你进去。”王庆分说道:“蒙管营相公遣差的。”那当直军汉那里肯听。王庆身边尚有剩下的钱,送与当直的,方才放他进去。却是又被他缠了一回,捧了两疋段子,来到内宅门外。那守内宅门的说道:“管营相公和大奶奶厮闹,在后面小奶奶房里去了。大奶奶却是利害得紧。谁敢与你传话,惹是招非?”王庆思想道:“他限着今晚回话,如何又恁般阻拒我?却不是故意要害我!明日那顿恶棒,怎脱得过!这条性命,一定送在那贼亡八手里。俺被他打了三百余棒,报答那一棒的仇恨也够了。前日又受了龚正许多银两。今日直恁如此翻脸摆布俺!” 那王庆从小恶逆,生身父母也再不来触犯他的。当下逆性一起,道是:恨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。一不做,二不休。挨到更余,营中人及众囚徒都睡了,悄地踅到内宅后边,爬过墙去,轻轻的拔了后门的拴儿,藏过一边。那星光之下,照见墙垣内东边有个马厩,西边小小一间屋。看时,乃是个坑厕。王庆掇那马厩里一扇木栅,竖在二重门的墙边,从木栅爬上墙去。从墙上抽起木栅,竖在里面,轻轻溜将下去。先拔了二重门栓,藏过木栅,里面又是墙垣。只听得墙里边笑语喧哗。王庆踅到墙边伏着,侧耳细听。认得是:张世开的声音,一个妇人声音,又是一个男子声音。却在那里喝酒闲话。王庆窃听多时,忽听得张世开说道:“舅子,那厮明日来回话,那条性命,只在棒下。”又听得那个男子说道:“我算那厮身边东西也七八分了。姐夫须决意与我下手,出这口乌气。”张世开答道:“只在明后日,教你快活罢了。”那妇人道:“也够了!你每也索罢休!”那男子道:“姐姐说那里话!你莫管!”王庆在墙外听他每三个,一递一句,说得明白,心中大怒。那一把无名业火,高举三千丈,按纳不住。恨不得有金刚般神力,推倒那粉墙,抢进去杀了那厮每。正是: 爽口物多终作病,快心事过必为殃。金风未动蝉先觉,无常暗送怎堤防! 当下王庆正在按纳不住,只听得张世开高叫道:“小厮,点灯照我往后面去登东厕。”王庆听了这句,连忙掣出那把解手尖刀,将身一堆儿蹲在那株梅树后,只听得呀的一声,那里面两扇门儿开了。王庆在黑地里观看,却是日逐透递消息的那个小厮,提个行灯。后面张世开摆将出来,不知暗里有人,望着前只顾走,到了那二重门边,骂道:“那些奴才每,一个也不小心!如何这早晚不将这拴儿拴了?”那小厮开了门,照张世开。方才出得二重门,王庆悄悄的挨将上来。张世开听得后面脚步响,回转头来,只见王庆右手掣刀,左手叉开五指,抢上前来。张世开把那心肝五脏,都提在九霄云外,叫声道:“有贼!”说时迟,那时快,被王庆早落一刀,把张世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,扑地便倒。那小厮虽是平日与王庆厮熟,今日见王庆拿了明晃晃一把刀,在那里行凶,怎的不怕。却待要走,两只脚一似钉住了的,再要叫时,口里又似哑了的,喊不出为。端的惊得呆了。张世开正在挣命,王庆赶上,照后心又刺一刀,结果了性命。庞元正在姐姐房中吃酒,听得外面隐隐的声唤,点灯不迭。急跑出来看视。王庆见里面有人出来,把那提灯的小厮只一脚,那小厮连身带灯跌去,灯火也灭了。庞元只道张世开打小厮,他便叫道:“姐夫,如何打那小厮?”却待上前来劝,被王庆飞抢上前,暗地里望着庞元,一刀刺去,正中胁肋。庞元杀猪也似喊了一声,颠翻在地。王庆揪住了头发,一刀割下头来。庞氏听得外面喊声凶险,急叫丫环点灯,一同出来照看。王庆看见庞氏出来,也要上前来杀。你道有恁般怪事,说也不信。王庆那时,转眼间便见庞氏背后,有十数个亲随伴当,都执器械,赶喊出来。王庆慌了手脚,抢出外去。开了后门,越过营中后墙,脱下血污衣服,揩净解手刀,藏在身边,听得更鼓已是三更,王庆乘那街坊人静,踅到城边。那陕州是座土城,城垣不甚高,濠堑不甚深,当夜被王庆越城去了。 且不说王庆越城。再说张世开的妾庞氏,只同得两个丫环,点灯出来照看,原无什么伴当同他出来。他先看见了兄弟庞元血渌渌的头在一边,体在一边,唬得庞氏与丫环都面面厮觑,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,倾下半桶冰雪水。半晌价说不出话。当下庞氏三个,连跌带滚,战战兢兢的跑进去,声张起来。叫起里面亲随,外面当值的军牢,打着火把,执着器械,都到后面照看。只见二重门外,又杀死张管樱攥眼见得不能够活了。众人见后门开了,都道是贼在后面来的,一拥到门外照看,火光下照见两疋采段抛在地下。众人齐声道:“是王庆。”连忙查点各囚徒,只有王庆不在。 当下闹动了一营,及左右前后邻舍。众人在营后墙外照着血污衣服,细细检认,件件都是王庆的。众人都商议,趁着未开城门,去报知州尹,急差人搜捉。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了。州尹闻报大惊,火速差县尉简验杀死人数,及行凶人出没去处。一面差人教将陕州四门闭着,点起军兵,并缉捕人员,城中坊厢里正,逐一排门搜捉儿人王庆。 闭门闹了两日,家至户到,逐一挨查,并无影迹。州尹押了文书,委官下该管地方各处乡保都村,排家搜捉,缉捕凶首。写了王庆乡贯年甲、貌相模样,画影图形,出一千贯信赏钱。'如有人知得王庆下落,赴州告报,随文给赏。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,事发到官,与犯人同罪。'遍行邻近州县,一同缉捕。 且说王庆当夜越出陕州城,抓扎起衣服,从城濠浅处,走过对岸,心下思想道:“虽是逃脱了性命,却往那里去躲避好?”此时是仲冬将近,叶落草枯。星光下看得出路径。王庆当夜转过了三四条小路,方才有条大路。急忙忙的奔走,到红日东升,约行了六七十里,却是望着南方行走,望见前有人家稠密去处。王庆思想身边尚有一贯钱,且到那里买些酒食吃了,再算计投那里去。不多时,走到市里。天气尚早,酒肉店还未开哩。只有朝东一家屋檐下,挂个安歇客商的破灯笼儿,是那家昨晚不曾收得。门儿兀是半开半掩。 王庆上前,呀的一声,推进门层。只见一个人兀未梳洗,从里面走将出来。王庆看时,认得:“这个乃是我母姨表兄院长范全。他从小随父亲在房州经纪得利,因此就充做本州两院押牢节级。今春三月中,到东京公干,也在我家住过几日。”当下王庆叫道:“哥哥别来无恙!”范全也道:“是像王庆兄弟。”见他这般模样,脸上又刺了两行金印,正在疑虑,未及回答。 那边王庆见左右无人,托地跪下道:“哥哥,救兄弟则个!”范全慌忙扶起道:“你果是王庆兄弟么?”王庆摇手道:“禁声!”范全会意,一把挽住王庆袖子,扯他到客房中。却好范全昨晚拣赁的是独宿房儿。范全悄地忙问:“兄弟何故如此模样?”王庆附耳低言的,将那吃官司刺配陕州的事,述了一遍。次后脱张世开报仇忒狠毒,昨夜已是如此如此。范全听罢大惊。踌躇了一回,急急的梳洗吃饭,算还了房钱饭钱,商议教王庆只做军牢跟随的人,离了饭店,投奔房州来。 王庆于路上问范全为何到此。范全说道:“蒙本处州尹差往陕州州尹处投递书札。昨日方讨得回书,随即离了陕州。因天晚在此歇宿。却不知兄弟正在陕州,又做出恁般的事来。”范全同了王庆,夜止晓行,潜奔到房州。才过得两日,陕州行文挨捕凶人王庆。范全捏了两把汗。回家与王庆说知:“城中必不可安身。城外定山堡东,我有几间草房,又有二十余亩田地,是前年买下的。如今发几个庄客在那里耕种。我兄弟到那里躲避几日,却再算计。”范全到黑夜里,引王庆出城,到定山堡东草房内藏匿。却把王庆改姓更名,叫做李德。 范全思想:王庆脸上金印不稳。幸得昔年到建康,闻得神医安道全的名,用厚币交结他,学得个疗金印的法儿。却将毒药与王庆点去了。后用好药调治,起了红疤。再将金玉细末涂搽,调治二月有余,那疤痕也消磨了。 光阴荏苒,过了百余日,却是宣和元年的仲春了。官府挨捕的事,已是虎头蛇尾,前紧后慢。王庆脸上没了金印,也渐渐的闯将出来。衣服鞋袜,都是范全周济他。一日,王庆在草房内闷坐,忽听得远远地有喧哗厮闹的声。王庆便来问庄客:“何处恁般热闹?”庄客道:“李大官不知,这里西去一里有余,乃是定山堡内段家庄。段氏兄弟向本州接得个粉头,搭戏台说唱诸般品调。那粉头是西京来新打踅的行院,色艺双绝,赚得人山人海价看。大官人何不到那里睃一睃?”王庆听了这话,那时耐得脚住。一径来到定山堡。只因王庆走到这个所在,有分教:配军村妇谐姻眷,地虎民殃毒一方。毕竟王庆到那里观看,真个有粉头说唱也不?且听下回分解。

复制 施耐庵 《水浒传 · 第一百零三回 · 张管营因妾弟丧身 范节级为表兄医脸》
唐诗三百首 | 小学古诗大全 | 初中古诗 | 高中古诗 | 古诗三百首 | 宋词三百首 | 李白诗词大全 |

微信扫一扫

校园文学诗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