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牖朱鹑启,西王彩凤飞。
母仪传锦帨,官诰出金扉。
箧理枢臣疏,庭披柱史衣。
八龙皆令子,七诫踵贤妃。
丛树罗青桂,新枝撷紫薇。
忝随榆舞后,称祝敢言违。
春花逐飘风,不复返故枝。
妇人守中闺,死别生不离。
借问闺中妇,守此将为谁。
岂但伤所天,恒恐宗事隳。
念昔初嫁日,委币充房帷。
母也为我笄,姊妹为我缡。
祝我出门去,事夫永相宜。
夫家庭前树,两见春葳蕤。
下有紫鸳鸯,双双戏清池。
思同郑鸡鸣,忍歌秦扊扅。
君子不百年,弃捐忽如违。
高堂无老姑,所有乳下儿。
不知后生死,身在义则随。
势弱将易摇,众言生间危。
譬彼鸟方鷇,阚窥笑群鸱。
又如孤栖燕,徒劳飞雀思。
亲戚来相看,怜我青娥眉。
叹息劝且言,悯我寒与饥。
含悽谢所亲,抆泪洗铅脂。
指天唾出血,誓死终不移。
结髦覆儿额,裹衣承涕洟。
妾身未即死,会见成人时。
夜绩坐达晨,晨理机中丝。
卖丝教买书,读书以为资。
上承祖先祀,下衍嗣续期。
忽忽八十馀,子孙足娱嬉。
甘旨虽在口,终然有馀悲。
举案奉岁时,升堂陈棬?。
被服岂无华,终乐缟与綦。
明明王令尹,具录上府辞。
母死不待旌,乡里嗟惜之。
我识贤母孙,温克而令仪。
能言小学训,实自祖母师。
外有女鉴书,谆谆诲贞慈。
遭燬乃弗传,念之涕交颐。
嘅彼穹壤间,孰不躬秉彝。
安静或反悖,仓皇竟摧萎。
岂知妇女辈,颠沛终自持。
岩岩绣谷山,望之俨馀姿。
太史倘有徵,视我贞节诗。
严霜六月降,老干四时春。
事阅三朝旧,年开九秩新。
母孙相与命,辈行独斯人。
蹇我幽忧久,伤心倍等伦。
千秋万岁。寿比南山翠。瞻望期颐星见,金母笑,雷婆会。
佳气。笼奕世。阶前兰与桂。莫道閤家欢庆,天下共,祝人瑞。
余年十五六时,与于厚相遇于屏山刘氏斋馆,俱事病翁先生。子厚少余一岁,读书为文,略相上下,犹或有时从余切磋,以进其所不及。后三四年,余犹故也,而子厚一旦忽踊跃骤进,若不可以寻尺计,出语落笔,辄惊坐人。余固叹其超然不可追逐,而流辈中亦鲜有能及之者。自尔二十余年,子厚之诗文日益工,琴书日益妙,而余日益昏惰,乃不能及常人,亦且自念其所旷阚,又有急于此者,因遂绝意,一以顽鄙自安,固不暇复与子厚度长絜大于文字间矣。既而子厚一再徒家崇安、浦城,会聚稍希阔。然每得其诗文笔札,必为之把玩赏叹,移日不能去手。
盖于厚之文学太史公,其诗学屈、宋、曹、刘而下及于韦应物,视柳子厚犹以为杂用今体,不好也。其隶古尤得魏、晋以前笔意,大抵气韵豪爽而趣味幽洁萧然,无一点世俗气。中年不得志于场屋,遂发愤谢去,杜门读书,清坐竟目,间辄曳杖行吟田野间,望山临水以自适。其于骚词能以楚声古韵为之节奏,抑扬高下、俯仰疾徐之间,凌厉顿挫,幽眇回郁,闻者为之感激慨叹,或至泣下。由是其诗日以高古,遂与世亢,至不复可以示人。或者得之,亦不省其为何等语也。独余犹以旧习未忘之故,颇能识其用意深处,盖未尝不三复而深悲之,以为子厚岂真坐此以穷,然亦不意其遂穷以死也。
衰暮疾痛,余日几何,而交旧零落,无复可与语此者,方将访其遗稿,椟而藏之,以为后世必有能好之者。而一日三山许闳生来访,袖出子厚手书所为诗若干篇、别抄又若干篇以示余。其间盖又有余所未见者,然后益知子厚晚岁之诗,其变化开阖,恍惚微妙,又不止余昔日之所知也。为之执卷流涕,而识其后如此。
子厚名铢,姓黄氏,世家建之瓯宁,中徒颖昌且再世,母孙读书能文,昆弟皆有异材,而子厚所立卓然,尤足以自表见,顾乃不遏而厄穷以死,是可悲也!许生尝学诗于于厚,得其户牖,收拾遗文,其多乃至于此,拳拳缀缉.师死而不忍倍之,是叉可嘉也已。
庆元己未七月壬子,云谷老人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