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家车子十四,白傅歌童一双。
风定虎山桥水,月明蠡壳船窗。
余家自太仆公称豪饮,后竟失传,余父余叔不能饮一蠡壳,食糟茄,面即发赪,家常宴会,但留心烹饪,庖厨之精,遂甲江左。一簋进,兄弟争啖之立尽,饱即自去,终席未尝举杯。有客在,不待客辞,亦即自去。山人张东谷,酒徒也,每悒悒不自得。一日起谓家君曰:“尔兄弟奇矣!肉只是吃,不管好吃不好吃;酒只是不吃,不知会吃不会吃。”二语颇韵,有晋人风味。而近有伧父载之《舌华录》,曰:“张氏兄弟赋性奇哉!肉不论美恶,只是吃;酒不论美恶,只是不吃。”字字板实,一去千里,世上真不少点金成铁手也。东谷善滑稽,贫无立锥,与恶少讼,指东谷为万金豪富,东谷忙忙走诉大父曰:“绍兴人可恶,对半说谎,便说我是万金豪富!”大父常举以为笑。
家大人造楼,船之;造船,楼之。故里中人谓船楼,谓楼船,颠倒之不置。是日落成,为七月十五,自大父以下,男女老稚靡不集焉。以木排数重搭台演戏,城中村落来观者,大小千馀艘。午后飓风起,巨浪磅礴,大雨如注,楼船孤危,风逼之几覆,以木排为戙索缆数千条,网网如织,风不能撼。少顷风定,完剧而散。越中舟如蠡壳,局蹐篷底看山,如矮人观场,仅见鞋靸而已,升高视明,颇为山水吐气。
小小红船,恰好是、吴江平底。早倚作、风波同命,水云知己。但得南人如使马,不愁西子难随蠡。到中流、篷背响诗声,鸥飞起。
高七尺,伸腰抵。宽五尺,摩肩挤。算最堪惊者,四边无地。白月一床渔器具,青山六代侬行李。快撑开、蠡壳两旁窗,山来矣。
蠡壳窗斜挂,兰陵酒薄醺。
群帆天外没,孤篴水西闻。
客梦烟花老,乡愁海雁分。
一痕遥飐绿,知是蜀冈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