斜堤高柳绿连天,且系闲人书画船。
花事已空三月后,湖光还似十年前。
洛阳园囿惟诗在,江左英雄托酒传。
亦欲扣舷歌小海,恐惊沙上白鸥眠。
今年钟山南,随分作园囿。
凿池搆吾庐,碧水寒可漱。
沟西雇丁壮,担土为培塿。
扶疏三百株,莳梀最高茂。
不求鹓雏实,但取易成就。
中空一丈地,斩木令结搆。
五楸东都来,斸以绕檐溜。
老来厌世语,深卧塞门窦。
赎鱼与之游,喂鸟见如旧。
独当邀之子,商略终宇宙。
更待春日长,黄鹂弄清昼。
乃翁圣俞君,瑰辞灿琳琅。
吾乡欧阳子,逸韵谐宫商。
人物雄中原,园囿盛洛阳。
醲郁追皇风,诡怪抑晚唐。
云仍四方志,生长百战场。
忧国杜少陵,感兴陈子昂。
我亦青原人,君遗明月光。
掩卷不能和,握手谈肝肠。
公都子曰:“外人皆称夫子好辩,敢问何也?”
孟子曰:“予岂好辩哉?予不得已也。天下之生久矣,一治一乱。当尧之时,水逆行泛滥于中国,蛇龙居之,民无所定,下者为巢,上者为营窟。书曰:‘洚水警余。’洚水者,洪水也。使禹治之。禹掘地而注之海,驱蛇龙而放之菹,水由地中行,江、淮、河、汉是也。险阻既远,鸟兽之害人者消,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。
尧舜既没,圣人之道衰,暴君代作,坏宫室以为污池,民无所安息,弃田以为园囿,使民不得衣食,邪说暴行又作,园囿污池,沛泽多而禽兽至,及纣之身,天下又大乱。周公相武王,诛纣伐奄,三年讨其君,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,灭国者五十,驱虎豹犀象而远之,天下大悦。书曰:‘丕显哉,文王谟,丕承哉,武王烈,佑启我后人,咸以正无缺。’
世衰道微,邪说暴行有作,臣弑其君者有之,子弑其父者有之。孔子惧,作春秋。春秋,天子之事也,是故孔子曰:‘知我者,其惟春秋乎;罪我者,其惟春秋乎。’
圣王不作,诸侯放恣,处士横议,杨朱墨翟之言,盈天下,天下之言,不归杨则归墨。杨氏为我,是无君也;墨氏兼爱,是无父也。无父无君。是禽兽也。公明仪曰:‘庖有肥肉,厩有肥马,民有饥色,野有饿莩,此率兽而食人也。’杨墨之道不怠,孔子之道不着,是邪说诬民,充塞仁义也。仁义充塞,则率兽食人,人将相食。吾为此惧。闲先圣之道,距杨墨,放淫辞,邪说者,不得作,作于其心,害于其事,作于其事,害于其政,圣人复起,不易吾言矣。
昔者禹抑洪水,而天下平;周公兼夷狄,驱猛兽,而百姓宁;孔子成春秋,而乱臣贼子惧。诗云:‘戎狄是膺,荆舒是惩,则莫我敢承。’无父无君,是周公所膺也。我亦欲正人心,息邪说,距跛行,放淫辞,以承三圣者。岂好辩哉?予不得已也。能言距杨墨者,圣人之徒也。
凡木之生,不材则已,材则为栋梁,为舟楫,为凡什器;树之乎廊庙,泛之乎江湖,陈之乎五都之市,尽其用而无憾,谓之曰幸可也。其次不为人用,而产于山林,植于园囿;华以春,实以秋,荣悴开谢以其时。不尽其用,而且遂其生,谓之曰幸,亦可也。其下薪之,槱之,斩之,艾之,萌蘖之生,又从而践踏之。彼其机既欲遂而不能,而其气脉脉绵绵,又若续而不绝;雨旸所被,暵湿所薰,朽败之余,于是乎蒸出而为芝菌。人见芝菌之生,则啧啧夸曰瑞物。呜呼!物诚瑞矣,而以木言之,其幸也与?其亦至不幸也与?
道光四年,予迁居城北老浮桥,庭有楙树,前主人断之。明年,有芝生于根,一本九茎,五色具备。予观之,而窃有感焉。《诗》曰:“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。”楙树者,木瓜也。彼风咏于风,人知为材木,而前主人者,遏其机,沮其气,使之处乎至不幸,芝之生岂偶然也?今吾家于此,而芝适生,见者因贺为吾瑞。吾之瑞曷为乎来哉?为我告诸公曰:凡天下遇材木者,幸蚤爱惜焉,毋使不幸而至于芝生也,是则可贺焉矣。
山城先生穷到死,老作人间花太史。
缣箱未许上兰台,堪著洛阳园囿里。
虽然儒先有公是,菊花隐逸莲君子。
只今同传李与韩,岂亦负公千斛米。
官仓出粟遍东西,多谢朱公念隐微。
但觉闾阎犹菜色,不知园囿已花飞。
当年国论无同异,此日民言有是非。
天上鸳鸿方刷羽,海边鸥鹭已忘机。
高山何时摧,谽谺作空谷。
拥土起重冈,断石大如屋。
洑泉尽涌发,散漫流新渌。
南渊势最广,百亩亭澳曲。
龙威俨睢盱,神灵不敢触。
兹旧多园囿,修篁带乔木。
今忽掀阜乱,高下眩人目。
惟羡势雄尊,作镇屹西服。
严威物所仰,宜滋万生福。
胡不静归根,震荡屡翻覆。
天地域中大,奔驰犹未足。
世事百年间,反衍如转毂。
开辟浩劫来,揽之不盈掬。
纷纷祇如此,于予幸乞独。
归来拂虚榻,孤坐但冥默。
园囿碧山隅,山人此旧居。
豪华非往昔,冥漠意何如。
古木巢寒鸟,残阳隐废墟。
伤心醉游处,犹有壁间书。
每日困慵当午昼。
出来便解双眉皱。
一带朦胧烟雨岫。
山翁瘦。
林泉纵好他园囿。
一见此君如话旧。
玉版老师呼唤候。
万立琅玕争劝酒。
踌躇久。
清风收拾归怀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