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公文武邦之桢,不学渊源空有名。
一岁再迁中执法,兼提六管岭南兵。
如云鹅鹳排千舰,五色神羊映百城。
征南将军不穿扎,渡泸相公单白帢。
军声雷动细柳营,杀气霜凋大藤峡。
任是蛮烟开羽扇,还留汉雨浇金甲。
狼兵锦韝绣蝥弧,夺得生徭换酒沽。
早知不杀称神武,悔自跳踉作后夫。
处处春田催布谷,朝朝列肆唤提壶。
千秋获嘉县重睹,伏波不得骄铜柱。
漓水滩和铙吹声,郁林花满旌旗路。
遥望苍梧云正苍,是公功成勒铭处。
自从大罗山贼来,虔刘妇女驱婴孩。
千家万家室如扫,仓囷杼轴皆尘埃。
幕府专征有成算,汉军达军势如电。
飞符三楚调狼兵,五将前驱我军殿。
笳鼓长麾入瘴茅,空巢不费诸军箭。
羽书驰报请刍粮,士饱马肥思一战。
西风铙吹凯歌归,数十俘囚泮宫献。
谁知首级半农商,血裹淋漓那忍见。
椎牛酾酒飨归士,犷悍狼兵更愁怨。
金花锦帐排军门,诸司尽向端州宴。
吁嗟此事真儿戏,曹幕诸山贼犹炽。
岭南无岁无征戎,愿君勿似大罗功。
明皇驭寓绥群邦,海宇万里来越裳。
蠢尔倭奴不自茹,敢窥惠涘连潮阳。
况乃横戈纵深骛,莞东内瞰罗浮麓。
九江水陷铁场摧,杀人如麻满溪谷。
官军始战向源头,帷幄谁者诚疏谋。
狼兵一败四千死,可怜蔽海僵尸流。
倭奴得志扬扬去,声联广海群倭驻。
横侵突劫逾几旬,帝怒赫然孰能恕。
握戎幸有王将军,剪擒曾寇先声闻。
倭奴竟落将军手,馘俘百级馀宵奔。
一时渤海风波息,共说王戎功最硕。
源头之耻聊刷之,旧地创残今衽席。
将军树下休言功,滨滨京观未全封。
备倭再整先朝略,浪静须防忽起风。
讵道狼兵能贾勇,浑身裹铁怯如何。
不似江东轻俊子,袒衣黄帽去挥戈。
江天一,字文石,徽州歙县人。少丧父,事其母及抚弟天表,具有至性。尝语人曰:“士不立品者,必无文章。”前明崇祯间,县令傅岩奇其才,每试辄拔置第一。年三十六,始得补诸生。家贫屋败,躬畚土筑垣以居。覆瓦不完,盛暑则暴酷日中。雨至,淋漓蛇伏,或张敝盖自蔽。家人且怨且叹,而天一挟书吟诵自若也。
天一虽以文士知名,而深沉多智,尤为同郡金佥事公声所知。当是时,徽人多盗,天一方佐佥事公,用军法团结乡人子弟,为守御计。而会张献忠破武昌,总兵官左良玉东遁,麾下狼兵华于途,所过焚掠。将抵徽,徽人震恐,佥事公谋往拒之,以委天一。天一腰刀帓首,黑夜跨马,率壮士驰数十里,与狼兵鏖战于祁门,斩馘大半,悉夺其马牛器械,徽赖以安。
顺治二年夏五月,江南大乱,州县望风内附,而徽人犹为明拒守。六月,唐藩自立于福州,闻天一名,授监纪推官。先是,天一言于佥事公曰:“徽为形胜之地,诸县皆有阻隘可恃,而绩溪一面当孔道,其他独平迤,是宜筑关于此,多用兵据之,以与他县相犄角。”遂筑丛山关。已而清师攻绩溪,天一日夜援兵登陴不少怠,间出逆战,所杀伤略相当。于是,清师以少骑缀天一于绩溪,而别从新岭入,守岭者先溃,城遂陷。
大帅购天一甚急。天一知事不可为,遽归,嘱其母于天表,出门大呼:“我江天一也。”遂被执。有知天一者,欲释之,天一曰:“若以我畏死也?我不死,祸且族矣。”遇佥事公于营门,公目之曰:“文石,女有老母在,不可死。”笑谢曰:“焉有与人共事而逃其难者乎?公幸勿为我母虑也。”至江宁,总督者欲不问,天一昂首曰:“我为若计,若不如杀我;我不死,必复起兵。”遂牵诣通济门。既至,大呼高皇帝者三,南向再拜讫,坐而受刑。观者无不叹息泣下。越数日,天表往收其尸,瘗之。而佥事公亦于是日死矣。
当狼兵之被杀也,凤阳督马士英怒,疏劾徽人杀官军状,将致佥事公于死。天一为赍辨疏,诣阙上之,复作《吁天说》,流涕诉诸贵人,其事始得白。自兵兴以来,先后治乡兵三年,皆在佥事公幕。是时幕中诸侠客号知兵者以百数,而公独推重天一,凡内外机事悉取决焉。其后竟与公同死,虽古义烈之士无以尚之。
汪琬曰:方胜国之末,新安士大夫死忠者,有汪公伟、凌公駉与佥事公三人,而天一独以诸生殉国。予闻天一游淮安,淮安民妇冯氏者,刲肝活其姑,天一征诸名士作诗文表章之,欲疏于朝,不果。盖其人好奇尚气类如此。天一本名景,别自号石稼樵夫,翁君汉津云。
戈戟团团,鸟飞不过。
汝安逃兮,毒弩蛇矛。
平林之坳兮,君不见青衣来,狼兵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