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有大荒国,水以狂泉名。
国人皆饮泉,狂颠率无宁。
一者自穿汲,乃独能常醒。
国人既皆狂,反见不狂惊。
顾谓不狂人,无乃鬼物凭。
不然是狂疾,救疗当痊轻。
施针灼炷艾,肤肉无全平。
而彼不狂者,被虐楚不胜。
贲然走泉所,酌饮不敢停。
既饮即亦狂,万虑皆迷冥。
其狂与众一,众始欢相倾。
世事今亦然,嗟哉感诗鸣。
安得跨鹏背,独往游天溟。
寄谢彼狂子,酌泉吾不能。
夜火嘻出怪鸟语,荒国刑天盾戈舞。
魌头蒙面如婴儿,赤手搴帏梦中蛊。
败树挂月叶有声,冷街往往游殇兵。
建坛蘸祭未肯散,大傩术穷双颊赪。
北郊地旷多垄茔,尔厉胡来民屋停。
此屋将军之故宅,将军在天有英魄。
喑哑一声髯竖戟,十万雄军能辟易。
咄尔小丑风吹尘,胆敢摩挲到虎额。
赁居费钱五十缗,托此而处吾有因。
清明中元具盂饭,九幽得气回阳春。
窭人虽乏少宰腆,薄不废礼当毋嗔。
夙闻避祟同枭獍,一载迁移更六姓。
颠连死丧无完家,犬马都遭负薪病。
岂真阴郁能抗阳,妖?乘权夺造命。
我来求庇两载馀,女惟织纴儿读书。
老亲弟妹同与与,太和祥气周庭除。
尔胡昏愦不自爱,时投暗眚来狎予。
雷门飞将可符檄,尔辈不值荆榛锄。
搜苔拭壁虚室白,与尔鸿沟誓分画。
我何肥润尔何瘠,各有其天顺为适。
吾诗远抵驱鳄文,不遽杀尔吾之恩。
尔魂逝且游九垠,呵叱狸豹骑鸾鹍,天煦不靳扶桑暾。
大和五年十月中,半夜时,舍外有疾呼传缄书者。某曰:「必有异。」亟取火来,及发之,果集贤学士沈公子明书一通,曰:「吾亡友李贺,元和中义爱甚厚,日夕相与起居饮食。贺且死,尝授我生平所著歌诗,离为四编,凡千首。数年来东西南北,良为已失去。今夕醉解,不复得寐,即阅理箧帙,忽得贺诗前所授我者。思理往事,凡与贺话言嬉游,一处所,一物候,一日夕,一觞一饭,显显焉无有忘弃者,不觉出涕。贺复无家室子弟,得以给养恤问,常恨想其人、咏其言止矣。子厚于我,与我为《贺集》序,尽道其所由来,亦少解我意。」某其夕不果以书道其不可,明日就公谢,且曰:「世谓贺才绝出于前。」让。居数日,某深惟公曰: 「公于诗为深妙奇博,且复尽知贺之得失短长。今实叙贺不让,必不能当公意,如何?」复就谢,极道所不敢叙贺,公曰:「子固若是,是当慢我。」某因不敢复辞,勉为贺叙,然其甚惭。
皇诸孙贺,字长吉。元和中,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。云烟绵联,不足为其态也;水之迢迢,不足为其情也;春之盎盎,不足为其和也;秋之明洁,不足为其格也;风樯阵马,不足为其勇也;瓦棺篆鼎,不足为其古也;时花美女,不足为其色也;荒国陊殿,梗莽丘垄,不足为其恨怨悲愁也;鲸呿鳌掷,牛鬼蛇神,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。盖《骚》之苗裔,理虽不及,辞或过之。《骚》有感怨刺怼,言及君臣理乱,时有以激发人意。乃贺所为,无得有是!贺能探寻前事,所以深叹恨古今未尝经道者,如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、《补梁庾肩吾宫体谣》,求取情状,离绝远去,笔墨畦径间,亦殊不能知之。贺生二十七年死矣,世皆曰:「使贺且未死,少加以理,奴仆命《骚》可也。」
贺死后凡十五年,京兆杜某为其序。
太和五年十月中,半夜时,舍外有疾呼传缄书者,牧曰:“必有异,亟取火来!”及发之,果集贤学士沈公子明书一通,曰:“我亡友李贺,元和中,义爱甚厚,日夕相与起居饮食。贺且死,尝授我平生所著歌诗,离为四编,凡二百三十三首。数年来东西南北,良为已失去;今夕醉解,不复得寐,即阅理箧帙,忽得贺诗前所授我者。思理往事,凡与贺话言嬉游,一处所,一物候,一日一夕,一觞一饭,显显然无有忘弃者,不觉出涕。贺复无家室子弟,得以给养恤问。尝恨想其人咏味其言止矣!子厚于我,与我为贺序,尽道其所来由,亦少解我意。”牧其夕不果以书道不可,明日就公谢,且曰“世谓贺才绝出于前”让。居数日,牧深惟公曰“公于诗为深妙奇博,且复尽知贺之得失短长。今实叙贺不让,必不能当公意,如何?”复就谢,极道所不敢叙贺。公曰:“子固若是,是当慢我。”牧因不敢复辞,勉为贺叙,终甚惭。
贺,唐皇诸孙,字长吉。元和中,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。云烟绵联,不足为其态也;水之迢迢,不足为其情也;春之盎盎,不足为其和也;秋之明洁,不足为其格也;风樯阵马,不足为其勇也;瓦棺篆鼎,不足为其古也;时花美女,不足为其色也;荒国陊殿,梗莽邱垄,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;鲸呿鳌掷,牛鬼蛇神,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。盖骚之苗裔,理虽不及,辞或过之。骚有感怨刺怼,言及君臣理乱,时有以激发人意。乃贺所为,得无有是?贺能探寻前事,所以深叹恨古今未尝经道者,如金铜仙人辞汉歌、补梁庾肩吾宫体谣。求取情状,离绝远去笔墨畦径间,亦殊不能知之。贺生二十七年死矣!世皆曰:使贺且未死,少加以理,奴仆命骚可也。贺死后凡十有五年,京兆杜牧为其叙。